在华礼第一个没回来的那个晚上,刘溪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最初他们一直在自己家乡里,但后来发现一些先进的配件需要到大城市才能找到,况且听一些走出去的同学说,大城市做活给的钱也多。只不过,衣食住行也要贵一些。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华礼和刘溪打算闯一闯,于是只身来到了这座水乡城市。几个大男孩更是拥挤的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偶尔深夜睡不着时刘溪也曾问华礼想不想回去。
“再忍忍。”
每次华礼都是用寻常语气说出这句话,然后第二天刘溪就会发现他又多打了一份工。
那天华礼跟往常一样,需要扮成女人的样子去见人,刘溪虽然从小跟他打闹着长大,但他不得不承认,华礼长得好看,这活儿也就只能华礼来做。唯一跟平时不同的,这天华礼的情绪莫名其妙有一点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再干这行了。
朋友的想法,刘溪自然支持他。应允了这是最后一次,华礼有些不情愿的出门了。
现在回想起来刘溪还是会自责,既然他不愿意去自己干嘛非要逼他去那最后一次呢。就是嫌麻烦不想处理这最后一单,却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后面的一切都没有能力去改变或是阻拦。
但当时的刘溪压根就没想过能出现什么变故,华礼虽说穿着裙子,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生理健全的男性啊,难道还不足以保护自己吗?
然而现实是,一直到了晚上刘溪都没能等到华礼回来。
“这都八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刘溪急得坐在凳子上直抖腿,他一着急或者想事就想要抖腿,华礼说了他好多次他都不听,“电话也不接。”
整个工作室,华礼是这里面时间观念最强的人了,每天按时按点起床睡觉吃饭,也没什么抽烟喝酒泡妞的不良嗜好,刘溪总夸奖他是这个大垃圾桶里唯一好用的闹钟,华礼一直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夸奖。
“是不是跟美女约会去了,”陪着刘溪等华礼的伙计已经开始困了,一下一下点着头,“这会儿没准正开房呢,你别打扰人家。”
“你穿着裙子跟美女约会开房?”刘溪怼了他一句,再者他心里也是知道华礼不是这种人,况且,就算有了交往对象他也会第一时间跟自己说的。况且这人生地不熟的,华礼还能自己一个人大半夜跑去哪里。
但也是秉着再等等的心态,况且失踪要48小时才能立案,刘溪现阶段也只能等。等到天一亮他就立刻给老赵打了电话,对方也只是跟着干着急,毕竟这会儿连24小时都没到。
但结果就是华礼简直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立案了又能有什么用。
那段时间老赵几乎每天都要往刘溪那儿跑一次,刘溪虽然着急,但还是骂他,叫他好好回去工作,到时候别丢了工作就更帮不上忙了。
需要叫人和准备东西,刘溪比跟着小李来的负责人晚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到。他到白河镇时刚好收到早一步到达那人的短信,他已经根据小李的指引找到了沈季家,并且将路线位置明确指用短信给刘溪发了过去。
华礼的样子简直都没法用惨来形容,刘溪只看一眼就想要移开视线。
脸上和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一看地上的石头和各种蔬菜鸡蛋的残骸也能大约知道这些伤口来自于什么。而华礼却好像傻了,呆愣愣的坐在一棵开的灿烂的大海棠树下,海棠树依傍着一间破屋,之所以称之为破屋,刘溪甚至差点都没能认得出来那是一间屋子。
连门板都坏掉了,打不开也关不上,半遮半掩着挂在门框上,无力脆弱的样子一如海棠树前脱力坐在地上的华礼。
“华礼,欸,华礼,”刘溪拿出纸巾,避开伤口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蛋ye,“你还认得我吗?”
整个过程华礼不躲也不开口,目光无神地盯着地面,好像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将目光落在了那里,看起来像是傻了似的。
“先带他回去吧,”老赵也有些不忍心看,“直接带去医院吧。”
谁都看不得华礼的这副样子。从上学时华礼就一直是干干净净的Jing致人,虽然家庭条件在班级不是最好的那一类,但确实算得上干净整洁的男孩子,再加上本身长得就好看,老给不熟悉的人造成一种生人勿近,遗世独立的错觉。
而现在这副惨状,跟印象和记忆中的华礼相差甚远,给这些老朋友们造成了巨大的反差和冲击。一方面是心疼不忍,另一方面则是愤怒。只不过当事人现在迷迷糊糊意识都不太清醒的样子,他们也只能暂且勉强地放下愤怒,先处理自己的朋友。
“走吧,回家了大华。”刘溪一边小声叫着他上学时期自己取给他的外号,一边扶他起来。华礼一直讨厌这个外号,单纯觉得不好听,但刘溪贱兮兮的叫了好多年。
“不要。”华礼一把推开了刘溪,借着力道把自己也弄得重心不稳,双手撑在地面上。大家看见华礼的手指在泥土间摸索了一下,而后渐渐蜷缩起来,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惧和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