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航今天值夜班,得明天一大早八点才下班,陈嘉措准备下班的时候他满眼羡慕。
蓉蓉赶在陈嘉措下班前找到了他,是周摇也的事情,下午她们查房的时候看见周摇也的床位上没人,以为她躲在哪里发呆了,到了晚饭配餐的时候她的床位还是空了,护士们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结果外面已经天黑了,人依旧没有回来。
因为从来医院的时候,医生写的是陈嘉措的名字,如今病人不见了,多少还是要告诉他一声。
陈嘉措把电脑关机,有条不紊的整理着桌面:她住的是开放式病房,走丢了是陪护问题,由家属负责。打电话给她家属,你继续上班吧。
蓉蓉哦了一声。
江承航从饮水机后抬头,撇了撇嘴:真狠心呐。
走了。陈嘉措假装没听懂,点了点笔筒里的水笔数量:我数过笔了,明天少了找你。
这种抑郁患者不见了和阿兹海默症的老人走丢了一样恐怖。江承航叮嘱蓉蓉到时候配合家属调监控,万不得已还要报警。
走之前,这话进了陈嘉措的耳朵。
他当然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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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在周摇也的小区门口碰见了陈嘉措,他们的故事林语听得不少,和周摇也口中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郎打招呼还是第一次。
再次去周摇也公寓时候,门口的红油漆干了。门口的信箱里又塞满了咒骂的信件,林语统统拿走了,陈嘉措瞄了一眼,都是用鲜红的水笔写的死字。
林语给了他公寓的钥匙就离开了,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有一次我们去寺庙里烧香,大家的初衷都是去求司法考通过的。结果求愿的牌子上阿摇根本没写司法考,就写了你的名字。我不了解最开始的事情,阿摇也只说是她对不起你,但真的就不能原谅她吗?
开了门,客厅里周摇也养的曼塔玫瑰枯萎了。
上次自杀的痕迹还没有被打扫干净,所有的物品都在不该在的位置,地毯上的相框,茶几碎玻璃中的椅子和抱枕,倒在沙发上的书架。
他弯腰把相框拿起来,里面的照片是个陌生的女人,眉目之间和裴絮很像,但又不是陈嘉措在小餐馆见过的那个人。
陈嘉措走进卧室,床上没有被子,床单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周摇也扯着一床被子躲在角落里。她睡着了,指甲缝里全是白色的墙壁漆面粉末,陈嘉措动静很轻,但靠近的那一刻周摇也睁开了眼睛,眼眶微红,嘴唇颤颤的动着。
下一秒,她扯过被子想要蒙住脑袋,但被子的一角不小心被陈嘉措踩到了,她扯不动便将脸埋在臂弯里。
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沁出了红色。
陈嘉措在被砸烂的茶几抽屉里找到了药箱,纱布碘酒和棉签都有。
把被子扯走,她就穿了一条睡裙,两条腿露在冬季干冷的空气中,陈嘉措不得已扯过被子又给她盖上,目光不经意扫过,左腿上是两条疤,作为医生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疤痕造成的原因。
刀具割出来的。
他以为他会一直恨着周摇也,但那多年不涨也不消的恨意在这一刻消失无踪。陈嘉措抓着她的手碗,她不依,挣扎着纱布上的血更多了。
周摇也。
语气带着愠意,她这才乖乖听话。
拆开带血的纱布,索性缝合的线没有崩,只需要消毒换纱布。
蘸着碘酒的棉签碰上她伤口,陈嘉措才想起来要提醒她可能有些痛,但她没躲,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像她养在客厅的那枯萎的曼塔玫瑰。
收拾掉换上来的医疗废品,周摇也的视线里只有他走出卧室的脚步。等了好一会儿,四下安静,仿佛这公寓里只有她一个。
周摇也走出房间,阳台上以后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红色的小点在他之间一明一暗,复合式的底层,还有路灯灯光透进来。
他对着路灯吐了一小口烟圈,一转身就看见卧室门口的周摇也。光着脚光着腿站在没开暖气的房间门口。
不冷?
她摇头:我以为你走了。
陈嘉措把通风的阳台窗户关上:准备走了。
说完,陈嘉措想如果周摇也真对他说一句再见,路上小心,他一定要被气死。比患者问他为什么高血糖还能挂葡萄糖一样气死他。
她垂下眼眸:嗯。
很短,没再见,没路上小心。
真是又被气到,就像有一次他让一名患者家属帮忙留一下患者腹痛时候的心跳,结果第二天患者义正言辞的告诉他:六十下,我看着手表数的。
于是还演示了一边,陈嘉措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对着手表上的秒针转动的频率数了六十下。
陈嘉措走到门口,一直没有听见她再开口,深吸了一口气:周摇也,你就没有想说的吗?
周摇也启唇,还没来得及说,被他打断。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
不要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