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想,那个瘦削的少年身上确实有许多唐文绪的影子,例如桀骜,又如眼神,心对所有人和事好像都可以满不在意。而她那会儿因为没长开的模样,面对生人都带着拘谨,又为了掩盖这份拘谨又学着故作老成。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像两块不同形状的石头。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认为他们大约就只能互相磕碰着一起度过,甚至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但是现在却平和地说着年少曾经,总有种隔世之感。
侯爷,您该回去歇息了。平常伺候唐文绪起居的小厮已经第二回提醒了。
阿唐是打小伺候侯爷的,只是在侯爷十岁那年,没有跟着去雁西,而是留在了侯府。那一年发生了那样的不幸,老夫人为了不令侯爷感伤,将大部分伺候过大房几位主子的下人都散去了别处。侯爷去雁西前提了一句,他才在大房留了下来,侯爷不在的时候打理前院,侯爷回来便依旧。
阿唐是整个侯府陪伴侯爷最久的下人,也最了解侯爷的性格和处事。
刑室似乎关了什么重要的人,侯爷总会在里头待上几个时辰,每一回出来,脸上总笼着Yin云,眼中不复笑意,甚至渐渐没有波澜。
第二次去时,唐文绪依然不为所动,阿唐有些担心,忽然来了主意。
侯爷,夫人还在等您。
唐文绪捏了捏眉心,终是开了口:什么时辰?
阿唐一喜,忙答:快子时了。
唐文绪从书房离开时已经很晚了,回到后院,他先是去了浴池,皂荚胰子,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将身上的血腥味洗去,才回的房。
他轻手轻脚地进去,房间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桌上唯一的光源不断散发着暖黄的光,正好照到床前。唐文绪将那盏灯熄灭,摸索着躺到床上。
怎么还不睡。
有些睡不着。
唐文绪记得她向来都睡的很好,自然想到是中毒的原因。
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臂,将人揽到怀里。
李知意有瞬间的僵硬,倒是唐文绪,又从善如流地紧了紧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好像做过许多遍,然而实际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单纯睡觉的时候如此亲昵。
李知意慢慢放松下来,偎进身后宽阔的胸膛:粟娉那里有什么消息。
唐文绪默了片刻: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侯爷若是有什么消息,不管好与坏,都不妨告知妾身。她不愿意被动,想着做好万全的打算。
唐文绪压下心头的涩然:我也在同皇后作博弈。总之不会让你有事的。
相信我这一次。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嘶哑而微颤,暗藏几分小心翼翼。
李知意眨了眨眼:但皇后可能不会松口。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交年节在宫中的惊险。
李知意不明白皇后为何这么执着地要置她于死地,即便没有她,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皇后已经无计可施了,楼家和太子生了嫌隙,她又夹在中间。
太子Yin毒,但也不是傻的,自然不愿意走景昌帝的老路,被外戚掣肘。但他还是不够聪明,想得到楼氏的帮助,又不想被楼氏牵制,鱼和熊掌都想兼得,但是没有斡旋的手段,只能皇后替他谋划。如今皇后对李知意下手,只会暴露出自己的窘境。
唐文绪很清楚,这对他们很有利,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想到要以她为代价。
若是......李知意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她的话未尽,但唐文绪已经预感到她要说什么。
他在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不要多想,睡吧。
大年初三。
按照大燕的习俗,出嫁的女儿会在初三这日回娘家。蓉姑很早久就备好了一应物品,一大早,李知意便启程了。这一趟带了很多人,光是侍卫便有二十,李知意觉得有些夸张,奈何拧不过唐文绪。
其实侯爷不必一起的。
无妨,我也有些事要同岳父商量。
侯爷要告诉父亲吗?
唐文绪看着她:怎么了,不想让他知道吗
不是,到时,妾身同侯爷一起。
唐文绪当时不太明白李知意的用意何在,直到真正面对岳丈一张冷脸以及岳母尴尬中带着责怪的表情时才意识到了自己处境艰难。而现在岳父大人甚至还不知实情,唐文绪已经猜得到他知道之后会有多大的怒火,别看这位李尚书儒雅的样子,发起火怼起人来一点不手软,光是想想就有些发毛。
结果可想而知,在饭桌上李知意不断被自己的爹娘嘘寒问暖地夹着菜,而一边的唐文绪冷清地默默吃着饭。
李知意默默扶额,她爹娘上了一点年纪,反而有些幼稚了,她爹更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眼刀子一个接一个,活像坐在对面的是自己多年政敌。
倒令李知意夹在中间为难,怕她爹连带着看自己不顺眼,又怕唐文绪一个不高兴弄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