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维系了数十年安稳的大燕,外无战内无乱,每逢年节,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有片瓦遮身的都在家中享受天lun,无家可归的人在官府安排下亦有地方可去,京城热闹的街道冷清了许多,开阔的街道上只有一层新雪。
街道上的店铺绝大多数闭了门,剩下多半是卖些必需用品的。
今日春辉堂也按时开了门,坐堂的只有苏大夫一个人,他孑然一身,以医馆为家,即使年节也会雷打不动地坐堂看病。
苏大夫往那一坐,便翻开桌上的医书开始看。看完一本书,也是时候闭门休息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图吉利,除了一些急症重创的,没有人会上医馆来。然而他凳子还没坐热,就被门口的吵闹声扰了清静。
他将书合上,起身探看,几个小厮一阵风似的刮到面前,大冷的天,几个人额上却都是汗。
打头的小厮三言两语说了原委,苏大夫还没捋清楚,就被连人带药箱塞进了轿子。
苏大夫外出问诊的经历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也坐过达官显贵派的轿子,可还从没坐过这么快的。他依稀记得春辉堂与宣武侯府隔的挺远,然而从起轿到落轿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苏大夫下了轿子一看,轿夫都是孔武有力的侍卫,还都是练家子,能不快吗。
苏大夫心里咋舌,方才听那小厮所言,府上主子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是什么急症,才要如此匆忙。
从偏门进了侯府,到了侯府东苑,苏大夫才得知是侯夫人突然晕倒了,恰逢府上的府医又放了年假。
其实陈大夫还有两个学徒,不过侯爷觉得他们技艺不Jing,这不,把您请来了。小厮在前边引着路,一面解释道。
苏大夫听罢,心中更多了几分慎重。
大房的后院原本一片寂静,见得个提着药箱的人,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霎时活络起来,其中一个身量颇高的侍女三步并两步迎了上来。
领路的小厮冲她道:阿兰姐,这位是春辉堂的苏大夫。
阿兰略一颔首:苏大夫请随我来。
走进里间,入眼是窗边一个高大的侧影,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台上一枝插在花瓶里的梅花,因为料理得当,还没有凋谢。听到丫鬟禀报,窗边的人转过身来,一双摄魂夺魄的凤眼含着迫人的审视将他打量了一眼。
苏大夫不卑不亢地长揖道:草民苏绩,见过侯爷。
先把脉吧
苏大夫将药箱放在一边,搭了一会儿脉,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内间的气氛一时凝滞。
中毒?
唐文绪背对着窗,周身被幽冷的晨曦包裹着,仿佛连带着声线也冷而平,不像疑问,倒似陈述。
内间除了昏迷不醒的李知意,便只有唐文绪、苏大夫,以及阿兰。各院派来的嬷嬷早被唐文绪撵到了院子里。是以,只有阿兰看到了唐文绪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忪。
是的,看脉象虽然像气血亏空,但夫人应当是中了某些慢性毒,才有气血亏空的症状,索性中毒并不算深,但现在的问题是,还无法确定所中之毒为何,苏某只能开一些温和方子延缓,解毒方法却还要研究。
目光兜转着落到那只皓白的手腕上,唐文绪沉声:请苏大夫暂住侯府为夫人调理身体,库房药材尽管取用。
苏大夫对高门大户的腌臜事亦有些了解,既不多说也不多问,躬身道:苏某自当尽力。
唐文绪略一颔首,冲阿兰说了一句:照看好夫人。
阿兰红着眼,咬了咬唇,应道:是,侯爷。
唐文绪往出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唇动了动,嘴边的话却成了:若她醒来,先通知本侯。
玄色的衣袂掀起一阵冷风,珠帘噼里啪啦地晃动着,抬眼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侯爷屏退了所有下人,关在房中半个时辰,终于出了门。
大年初一的,侯夫人忽然病倒,原本就不太吉利,侯爷还大费周折去请春辉堂的大夫,闹得阖府皆知。还是老夫人率先表态,派了心腹郑嬷嬷来,才使得议论平息。
回去告诉祖母,只是气血不足,已经留下苏大夫为夫人调理,让她老人家放心。唐文绪同郑嬷嬷这般道,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足以传到在场的人耳中。
郑嬷嬷脸上忧色稍褪:侯爷若是得了空,去棠院同老夫人好好说说,老夫人听到夫人忽然晕倒,很是担心。
唐文绪道:此次是本侯小题大做了,累得祖母担心,一会儿定去请罪
郑嬷嬷宽了心,回棠院报告老夫人去了。
唐文绪往前院走去,眼里的轻松也渐渐凝成了冰。刚迈进书房,便有一黑裳侍卫前来禀报道:侯爷,人已经带到。
带过来。
侍卫闪身消失。
唐文绪站在书房中,冷硬的书房一尘不染,却毫无人气,只除了案上一枝梅花,还有些生动的意趣。
唐文绪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