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排练过很多次了。
不要再把我当傻子骗。
话未出口，万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无法细品难受，头脑已被碾为齑粉。
后来我读大学，费了不少功夫，拿到他家设立的奖学金，因为每年丁裕雄会来亲自颁奖。
他根本不记得，也不在乎我是谁。
你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颁奖前一天，我又紧张又痛快，我一直在猜，丁裕雄看见我会是什么表情。甚至会不会看见获奖名单时，已经认出我是谁了。毕竟当年也是他，把那张我爸用命换来的支票递给了我。
但她不能允许自己软弱，就像不能允许他借此逃脱。
出乎意料地，他说得近乎熟极而流。似乎这些话在他心底，历经旷日持久的积压。
梁景明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呼出。
所以
人是静止的，汹涌的是呼吸声。
但她说，她不会无缘无故做善事。想要她出手，有个附加条件。
没有什么比你认定的仇人忘记你，更难受的事情了。
她要我了解一些丁裕雄儿子相关的情况，通过他刚分手的前女友。
是，我爸的确以前为丁家工作，给他们的楼盘做建筑工人。
我怕你怀疑我，觉得我动机不纯。
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脸和声线越埋越低，越来越慢。
这次，梁景明抬起眼眸。
睫翼低垂如沾火蛾翅，他甚至没法看她。
后来，他也是在那里出的意外。
胃袋仿佛慢慢被抽成真空，万姿直直地瞪视着眼前人。
我为什么会怀疑你？
那个人，就是冯乐儿。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爸是被狗臂架砸死的。
大脑猛地眩晕起来，似有烟尘漫入鼻腔，刺得酸胀。
我们我们先去机场好不好，会来不及的
也就是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
对不起
可是知道也没办法，就算我不要钱只要公道，我家还有个做议员的姑父，仕途需要丁家这种有钱人帮衬。外面人，家里人，一起半劝说半恐吓，要我妈、我弟和我拿钱就好，息事宁人。
但我没想到颁奖当天，丁裕雄同样递给我支票，却只对我说了声恭喜，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好像被蒙上眼睛，把手交给身边人，任由他牵至未知之处。她还在雀跃兴奋，期待一场无伤大雅的刺激冒险，然而四周慢慢寂静下来，有呼啸风声渐起。
他就在我家待了半个钟，安排媒体拍了上百张照片。当时我妈伤心得住院了，我弟去照顾她，媒体就拍我和丁裕雄交接支票。
避难所轰然坍塌，就在眼前。
于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甚至，就跟没存在过一样。
但我一直都没有忘。
这回不再是从悬崖坠落，是悬崖直接撞向她。
他去世后，被认定为自行违反地盘安全规例，是主要过错方。丁家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出了一笔钱。对我家来说，是不小的数目。
己亲口说出来。玩弄我的感情是一回事，侮辱我的智力是另一回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请你给我放尊重些。
只能最后一眼看着他，看着他把自己推下悬崖
所以没过多久，丁家那位竞争对手找到我，说从私底下了解到事情来龙去脉，可以帮我讨回公道，还我爸一个清白，我便很冲动地答应下来。
他说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我一直在看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张脸，我必须再见到他。我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所有事情，就跟没存在过一样。
跟他相比，我太渺小了。
所以我会在越南遇见你，不是偶然？
她只剩最后一口气。
无望在蔓延，于沉静中崩裂。
其实，事情没那么简单。
把死水般的沉默，掀起丝丝涟漪。
但我知道，我爸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也有目击现场的工友暗示我们，我爸死得很冤枉，这事没那么简单，跟丁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眩晕，耳鸣，想呕。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告诉我。
梁景明再度错开她的目光，如同一种终极的缴械投降。
然而她听见他打破沉默，颤抖地。
不是没有心存侥幸，不是没有暗自祈求，这一切都是误解。
你跟我说话之前
那时候丁家还没这么得势，我爸的事被他家暗地里的竞争对手捅给媒体，为了安抚舆论，丁裕雄带着支票来我家看望。他甚至连道歉都不愿意讲，只说看望。
平复不了呼吸，因为根本摄取不到任何氧分。
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但做什么已经晚了。
那是我能再见到他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