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之声渐涨,然而御座上人态度不甚明了,众人也只谈军火装备在短长期内如何周转,至于北狄亲王呼延列亲笔所封的声讨文书,无人正面提及。
皇上,
付公公叩门进来,直走到御座旁,低语几句,元坤帝沉yin片刻:穆平侯安顿下了?
得了肯定,他点点头:都进来吧。
请昭世子携人证物证入内。
听得原先只道死去的宫女平时勤恳懂事、乖顺听话的一众宫人,此时纷纷回忆起了种种略显突兀的蹊跷,甚至在她原本搜寻多遍都一无所获的榻下,突然冒出一个夹层,装着半包羊蹄药粉,元坤帝睨向端然立在一旁,神色不苟的贺昭,再挪开眼,看向当年奉启安帝吩咐寻来的张神医,
如此说来,穆平侯当日失仪,便是这宫女投毒所致?
证据俱在。贺昭淡然点头,言简意赅。
元坤帝再看向一众御医:穆平侯心脉气血,状况如何?
穆平侯如今已经平稳许多,上次是服用剂量过大方致心脉紊乱,所幸发现得及时,现下按着调好的方子持续用药,便能修补过来了。
经此陈述比对,旁听几位各自沉默,空气里似有什么东西吊了起来,不上不下。
大理寺卿神色有异:这些跟之前听录的不同?原先所言,并未说到此女行踪诡
宫人事务琐碎,又总盯着自己眼前那摊子事,忘性也大,贺昭面上没有表情,但话听在耳中,莫名觉得像是哂笑,多想几天,便能慢慢想起来了。
那夹层这么重要的物证,翻了许多回,如今才翻到么?
但凡有心隐瞒痕迹,自然不能让人一翻就到,这是常理之中。
元坤帝句句听在耳中,眸色渐深。
此事是压不住的。不论这证据真假确凿如何,外间会怎么说?
北狄遣使团前来大昱平京朝贺新皇,不想大宴席间错拿一幅求婚画像,惹得穆平侯恼羞成怒,拔刀相向,接着来使一夜之间全死于熊熊大火,现场火药余痕像是穆平侯的风格,而穆平侯与北狄的过节,人尽皆知。北狄亲王呼延列因现任北狄王呼延额素懦弱吞声,杀之自立,并集结各部落大军,向大昱索要穆平侯徐锦融,以问罪雪耻。
这未免太过顺畅,以至于似是而非了。
御书房里气氛虽凝重,但尚且暖和安定,距离一派升平气象的祭天大典也才过了不足半月。任谁都难以想象,才熄了不足十年的边界战火竟在重新集聚,卷土重来。
场中众人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在观望着元坤帝的态度。
手指在桌上敲击,皇帝的神色还是如今日议事之初那般,看不分明:不想朕这后院之中,已有人设计到这般地步。
赵大人站了起来,仿佛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事出突然,一气呵成之势,呼延列当初立了额素王时,就在叫嚣南下夷平我大昱边关城池,如今势头直指穆平侯,其心可诛!
议论再起,逐渐拔高,嗡嗡一片。
商讨争论起伏不止,元坤帝看向付公公:去宣穆平侯来吧。
不多时,书房门自外推开,午后白日光晕泻入,衬出门前一道人影劲装箭袖,轮廓分明。穆平侯停在门口一尺之处,看向里间众人,兀自站着一动不动,把她身后的付公公紧张得双肩绷得极紧。
诸位,
靴子终于再抬起落地,不急不缓,从容稳当,往上一张面孔带点不解的笑,仿佛觉得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必要这般凝重:我来晚了,失礼。
步子走近御座,元坤帝手中信笺夹在两指之间,向前伸出:穆平侯且看一下吧。
接过打开,徐锦融立在那里看信,面无表情。
她站得稍微偏一点,并不是完全正面御座,在这悬而未决、让人不畅快的冷凝气氛里,身体似乎下意识地向左前方偏斜。
眼睛从那边赵大人身后的贺昭身上移回来,却忽然见着那拿着信件的指节,骤然捏得发白。
元坤帝面上越绷越紧,只觉众目睽睽,眼眶渐大。这信件似乎马上就要被揉团撕碎,元坤帝一时间不禁问了自己好几遍:等商议好了再知会过去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此时叫她过来?
然而信件绷了又展,皱了又平,徐锦融还是立在原地,双肩平展,并没有做出其他让他难堪的动作。
问罪,雪耻?念着这几句,她抬起头,看不出来真笑假笑:皇上同大家商议这许久,现下可是有定论了?
祭天当日,那宫女向你投毒,人证物证俱在,
元坤帝终于喉头放松一点,看来神医给徐锦融吃的药还算管用,呼延列尚且杀了额素王,自立拥军,想来,也不过是缺一个由头罢了。
但即便如此,
兵部李大人面色忡忡,北地边关脱了战事还没过几年,休养生息时候尚浅。此事个中虽说蹊跷,但使团一夕尽死,也是事实。北狄这般声讨之势,呼延列恐怕又是有备而来,如今边关军士抵挡起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