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牢大门,林清容转头对狱卒问,谢大人,会被送去何处?
狱卒回头看了一眼里面,见四下无人低声说,往常都是送去西郊乱葬岗的,姑娘若是有心为大人装殓,子时之前在那儿等着,我和兄弟直接把大人交到姑娘手上。
林清容点点头,又给了狱卒一张银票,今儿的事麻烦你了。
狱卒攥着手里的银票,说道,姑娘客气了,看天色不早,护着林清容下了台阶,天儿不好,看着要下雨,姑娘小心脚下。
客气地接受了狱卒的好意,林清容慢慢走下台阶,扶着茂吉的手上了马车。
姑娘,咱们是直接回园子还是再转转?茂吉在外面问她。
林清容想了想,若是去乱葬岗给谢琦收尸装殓,还得再买些东西,推开窗户对茂吉说,去买些装殓用的东西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也不知该买些什么,你看着准备吧。
窗户关上,林清容把自己关在这个小小的马车里,她在想谢琦写的那两个字。
那两个蘸水在桌上写的字。
帝师
帝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说是父亲?可是父亲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帝师。既然不可能是父亲,那谢琦为何跟自己提这个呢?而且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车轮咕噜咕噜的转着,茂吉牵着马往香纸店而去。跟老板说了来意,老板看茂吉的穿戴,以为是他家里人走了出来买东西,忽悠着让他买了许多。
多到车里几乎没有可以林清容坐着的地方。
看着装在麻袋里的纸钱,还有那一大摞等着叠的金银元宝,林清容想起来母亲的丧仪。
那时自己尚且年幼,父亲还要处理公务,母亲的丧事还是杨夫人和其夫君Cao办的,那时外祖母就派人过来想把自己接去府上照顾。
可是父亲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了倔强的一面,不论舅父如何劝说,父亲咬死了不肯松口让自己离开他。
在母亲出殡下葬那天,她去后院寻父亲,偶然在父亲的书房外看到父亲与舅舅不欢而散。
等等,舅舅,盛家,徐家!
林清容忽然知道该去找谁问了,如果徐三公子还在灵安寺,去问问他说不定就知道谢琦什么意思了。
如今杨夫人随夫君外放赴任,问王爷,他肯定是知道的,也会对自己说,但是未必能解了自己的疑惑。
徐三公子,他说不定知道内情。
采买完东西回到玉堂园,已是晚饭时分。玉璇珠早早让人备下了饭菜,就等待林清容回来。
饭桌摆在花厅,更衣重新梳头后,林清容起身去找玉璇珠。到了花厅,玉璇珠对着一桌饭菜枯坐着,看见林清容来了也不过是冲她点点头,拿起筷子说了一句快吃吧就不再多说。
看她这样,林清容知道她是为谢琦伤心,想了想,从袖袋里拿出谢琦写给玉璇珠的信,谢大人给你留的,他当时主动问我有没有纸笔。临走的时候,他
别说了。大颗的眼泪掉入碗中,玉璇珠哽咽着问她,他走的时候?
体体面面干干净净去的,擦洗了身上,换了衣服,头也梳的整齐。想起给谢琦洗头时他木然呆滞的样子,林清容才明白何为心如死灰。
那他,可曾受什么罪?
林清容摇摇头,进去的时候我问过狱卒,说没给他用刑。走的也很快,我还没出天牢大门,他就林清容说不下去,只能垂首暗暗哭泣。
玉璇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眼泪依然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他的尸首在哪儿?我要去给他收尸,装殓。
林清容放下碗筷,狱卒说今夜子时送去城西乱葬岗,你若是去,提前过去就行,东西我都让茂吉备下了。
玉璇珠点点头,又扒了两口饭便起身回房收拾,留了林清容和琴儿一主一仆在花厅继续吃饭。
经了白天那一遭,林清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好像嚼一口米都要费一番力气,一小碗饭吃了小半时辰。
吃完饭,琴儿扶着林清容往回走,看着湖对面灯火通明的玉璇珠的屋子,琴儿感慨道,说起来,这玉行首也真是可怜。好容易有个心上人,还要她去收尸装殓置办棺材。
谢夫人如今已是教坊司籍册上的ji子,总不能让谢大人被丢在那乱葬岗,做一个孤魂野鬼。再说,玉姐姐这也是了她自己的心愿。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人活着时自己能做的有限,现在做的更多是为了将来心安。
姑娘。
林清容拍拍琴儿的手背,无事,我也是有感而发。抬头看看天,天上的星子忽明忽暗,隐隐绰绰的躲在云彩后面,无半点星光。
等会姑娘要和玉行首一同去西郊吗?
林清容回首遥遥望着玉璇珠的住处,转头同琴儿继续往前走,她若是开口,我自然陪她。可是她不说,我又何必呢。让玉姐姐一个人好好送送谢大人。
人活着的时候不能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