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懒懒地休养了两天,她决定跟哥哥回家。凌顾宸特意来送,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他依依不舍地送她到走廊,苏逸掩不住脸上的高兴,头一次由着他们咬耳朵,自顾自走在前头。
祝笛澜不敢给承诺,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关心。
电梯叮得一声,门打开。罗安从身后赶上,拍拍凌顾宸的肩膀,与他耳语两句。
凌顾宸最后与她道别,到家给我电话。
她点点头,跟苏逸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她忽然看见凌顾宸和苏逸进了廖逍的病房。
奇怪吗?她那一瞬间问自己。廖逍一直没醒,他们也是时不时来看他的。凌顾宸进他的病房,不代表他醒了。
她忽然按下开门键,快要闭合的门重新打开。
怎么了?苏逸问。
等我一下。她踏出电梯,快步朝病房走去。
廖逍半睁着眼,唇齿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罗安俯下身,冰霜的脸庞上罕见得露出关切的神情。
凌顾宸刚倒了杯水,病房门就被打开。他看到进来的人,略显惊讶。
祝笛澜问,他醒了,是吗?
罗安侧过脸,微微蹙眉。
凌顾宸放下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劝道,改天,好吗?
改天?她提高声调,极不客气,谁知道他哪天就死了。
病房门又被打开,覃沁跑进来,看上去是以百米冲刺的姿态赶到,还带着点气喘。
他没来得及发问,就感受到了病房里诡异的氛围。他看看面前的三人,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走到病床前,看看廖逍,轻声问,廖叔,感觉怎么样?记得我吧?
廖逍眨眨眼,略显艰难,但终究以这个方式回答了他的问题。
笛澜凌顾宸试着劝,但她不理他。
她坐到床边的单人椅上,两腿叠在一起,显得傲慢且不近人情,你们还有什么要事?改遗嘱?等律师吗?
廖逍听到她的声音,胸脯的呼吸显得剧烈一些,嘴上的氧气罩显出重重的雾气。
三兄弟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她不肯罢休,又因为心里有愧,无法明目张胆地赶她。
祝笛澜看向窗外,你们要谈的快谈,我等着。
罗安再度俯下身,与廖逍耳语起来。他说话的能力削减、衰退,只得以虚弱的方式传递信息。他说了几句,罗安才不甘心地点头。
凌顾宸走到她身边,与她耳语,不要再为他的计划生气,我都会为你考虑的,好吗?
她垂眸不看他,也不语。
覃沁将双手环住胸,脸色冷峻下来,犀利的眼神扫视这病房。
罗安与廖逍一派,凌顾宸与祝笛澜又一派。
他不知祝笛澜要从廖逍嘴里问出什么来,只期望后续场面不会太难看。
覃沁和凌顾宸先后离去,祝笛澜才悠悠然拍拍裙子,细高跟在瓷砖上踏出哒哒声,她刚走两步,眼前就挡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抬眼,看看罗安,那张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他的眼里有些许的警告意味,与以往看她不一样。
她冷着脸,微微扬头,对他这份警告表示不屑。
我们做过交易,别忘了。他的声音轻得犹如一阵风。他不想让廖逍听见。
可惜我没死成。她不客气地回。
罗安骤然攥住她的手腕,不要胡来,否则我不放过你。
她轻巧地甩开手,轻蔑地侧过脸,行了,知道了。
罗安揣摩一阵她的表情,才不甘愿地离开。
白色的门轻轻合上,一双细高跟发出高高在上的挑衅,廖逍微微睁眼,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略略遮住了眼前的阳光。
他没反应,闭上眼,接着休息。
祝笛澜打量着他。他病了这样久,此刻显出明显的生命将要走近尽头的临终痕迹。他还没有过世,身体已经干枯萎缩,似乎比以往小了许多倍。
她记得见他第一面时,他的Jing气神丝毫不受癌细胞的影响。那时,他黝黑健康的短发里夹着丝丝灰色,不显老,倒显睿智。
此刻他已白发苍苍,连嘴角的胡须都发白,软弱无力。
他见到她第一眼,闪过的一秒震惊。正常面试,他不发一语,却把她的档案都默记在心中。
那时的祝笛澜有些自卑,仰仗于这位睿智导师提供的保护,没想到他活生生把她推入悬崖,万丈悬崖如此之高,她总感觉至今还没有跌落到底。
可她已受了这么多苦,还没有等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他死前,她要质问,他却不放在心上不放在眼里。
祝笛澜气闷,也意识到自己又输在最开场。
来质问的人总是输给不在乎的人。
她强忍着火气,把手指按在床边的遥控板上。病床的上半截慢慢地抬高,廖逍被推着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