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村长居所,衍虚双手各执一篮,逆着山风,徐徐而行。
夜色幽悠,望舒山间的蕊语组成花涛,于茕兔们的低语笑谈间,编织出满耳香甜柔美的底色。
大人,我们真的现在就要去拜访人家吗......
桂圆从篮壁边探头,踌躇的兔爪纠结地轻轻扣挠着手下的竹条。
你若是没有准备好,我们过几日再去,也并无不可。
衍虚怎会不知兔妖的害怕,正巧走到无人处,他把竹箪收入乾坤袋中,空出的左手候于提篮之外。
来。
道士轻唤,桂圆不明所以,但还是灵巧一跃,准准落在他的掌心。
大人?
这是要做什么......
桂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衍虚右手松开提篮,双手抵着桂圆的腋窝,将她抱到自己眼前。
大人,篮子掉了!
那个篮子可是大人刚刚编好的!她可喜欢了!
桂圆悬空的后腿着急地来回扑腾,衍虚偏首浅笑,覆眼的白巾因为这个动作而松懈开来,翩然滑落。
......
这一番云开雨霁有如天光乍泄,青年畅怀的模样太过美好,兔子被摄入那双琉璃净土之中,挣扎的力度在心神飞扬间越见渺小,与之相反的,是鼻腔越来越滚烫的热息。
唔......遭,遭不住了......
在色欲凝结成实质的鲜血从鼻孔里流露之前,笨拙的兔手防患于未然地堵在了三瓣嘴前。
还好,还没有真的流鼻血......
衍虚并没有发现兔子沉迷美色的痛苦与纠结,他的食指带了些力道,与中指一同,夹着桂圆的长耳,顺毛而下。
桂圆。
他呢喃,说话时,喉间低沉的共振仿佛带了些泛着墨香的严肃,又仿佛那些只是溢着醇香的笑意。
若是不高兴了,要与我说。
食指已经抚摸到了耳尖,好像是怕桂圆没有听清,他的拇指也加入了提醒的队伍,在桂圆的腋窝前轻抚。
......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低语,却好像一记千钧的重锤,于瞬间将桂圆的鼻腔击打得宛如生嚼了两斤酸枣。
我,我没有不开心......
兔手转而堵在了眼前,她把掌中的濡shi统统擦在眼眶边的兔毛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嘤嘤啜泣。
如果苍狗早点跟我说,我也不会非要跟她做朋友的......
桂圆知道苍狗肯定有苦衷,可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还是无可避免地伤到了自己。
而且,就算成为了朋友,真的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我,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的......
呜......
自从得知苍狗也是妖以后,她就禁不住回想,自己之前曾经有那么多次,傻傻地跟着苍狗说一些,她埋在心底深处的,连在大人面前都不会说的小秘密。
苍狗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觉得她很可笑?
桂圆不愿把苍狗往坏处想,但是这些Yin暗的想法宛如沼泽中的污浊气泡,从她迈入的那一刻起,就接连不断地往上升腾。
而且,那时候,每当她在大人面前夸赞苍狗的通人性,大人的神情总是显得有些微妙。
现在想想,大人明里暗里其实已经提醒过自己无数次了。
一切都只能怪她自己太傻了。
想通了这一点,桂圆愈加悲伤,绿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地漏出掌缝。
我应当早些与你分说清楚。
兔子的泪珠纷纷砸在衍虚拇指指背,他眉心都绷紧,暗叹一声,把桂圆拢在怀中,不甚熟练地拍抚。
......
桂圆哭得太伤心,清涕渗了出来,蹭到了道士洁白的衣领上。
她打个抽抽,坦诚地剖露自己的内心。
大人,我,我一开始,的确有些埋怨你......
她果然是因为此事郁结。
衍虚怔愣,想要道歉,却又觉得在桂圆真情实感的痛哭面前,自己苍白的言语是如此单薄。
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想要获得朋友的坦诚,是我的请求;不把一切告诉我,是苍狗的请求。
而我是大人的朋友,苍狗也是大人的朋友。
如果大人真的背着苍狗告诉了我真相,那就是因为怕我难过,而不顾另一个朋友的难过了。
桂圆此时顾不得自己是否词不达意,趁着机会,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倾吐出来。
所以,我的不好受是真的,大人的为难也是真的,在这件事上,根本就无所谓对错。
说完了,她埋首于衍虚的胸前,最后打个哭嗝,就挺直背脊,抹去脸上的泪痕,咧嘴恢复笑颜。
大人,谢谢你特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