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遇到江离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玄黑般的深蓝,可是今天一见,他浑身的颜色都好似被水洗过一遍,蓝色跳脱出黑色,变得格外明显。
看到桂圆有些惊异的眼神,他有些难堪地捂唇轻咳,又重复了一遍,叨扰了。
啊,不会不会......请进!
桂圆侧过身子,让茹茹得以推着江离进入,然后再把房门关上。
她从江离的情状猜测他们是为江离的腿疾而来,果然,轮椅停到屋子正中,江离又咳了一声,低声诉说起来。
......多有打扰。昨日有幸得见,在下回去以后思虑良久,还是觉得两寨交战在即,因讳疾而忌医,不但劳损自身,而且有碍蛇寨,两厢无益。所以厚颜登门,还请道长拨冗一看。
举手之劳,若果真可以解君烦忧,倒也算好事一桩,衍虚并不意外他的到来,束起袍袖,在他身前坐下,还请揭开此毯。
自从自己的症状开始显露,江离还从未在外人面前揭下过这层薄毯,他双手微揪,静默了一会,才放松肩膀,撤下了那张毯子。
薄毯之下是他长袍的下摆,印有海浪暗纹的深蓝色布料遮住了他的双腿,一股似有若无的腥味传了出来。
没有再犹豫,江离揪住衣摆,直接把它撩至膝盖以上。
失去了一切遮挡,他腿部的情况一清二楚地展现在了在场众人的面前。
只见那本应光滑健壮的小腿上凹凸不平,沟壑纵横,渐淡的蓝色水纹从脚背一路蔓延至膝盖。
更有甚者,他的双腿紧紧并拢,两脚中间已经看不出缝隙,好像两团ye体一般融合在了一起。
这景象看着实在有些骇人,桂圆只觉麻意如同波涛从腰际滚动到头脑,吓得悄悄别开眼,咽了口口水。
她自认跟着姐姐和大人走南闯北,已经有了不少见识,但严重到这般地步的,却当真还是第一次看见。
到底是什么样的病,才会让人皮肤溶解,遍长rou瘤?
衍虚也有些讶异,他说句冒犯,凑近细察片刻,才收回视线,请问阁下是否并非巴蛇寨半妖?
患病之初不是没有试过在山下寻医问药,但寻常大夫见到他的症状,不是摇头兴叹,便是大呼晦气,时日久了,江离也没有再抱什么希望。是故见他有此一问,一时不知到底是有门还是无门,迟疑了一会儿,茹茹就忍不住先替他回答。
阿离是人,是我五年前在离江边捡到的。离江是贯穿未龙山的一条长河,她懒得起名,索性直接借用了离江二字,颠倒过来,给他起名叫江离。
茹茹的神色有些紧张,她揪紧轮椅的把手,呈现出一个带有些攻击意味的姿态。
其实从阿离的症状逐渐明显起来的时候,她心下就有些犯嘀咕,原因无他,只因为怎么看,阿离脚上的纹路都有些像蛇纹。
巴蛇寨之前从未来过外人,眼看阿离的腿疾越来越严重,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有时候也忍不住猜想,听说如果把猪和羊群养在一起,猪就会以为自己是羊,那阿离整天跟她们待在一起,他是不是也会被同化成蛇?
阿离肯定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表现过对自己的惧怕,反而还总是安慰她。
就因为这一点,她拼劲全力也要把阿离的病治好。
茹茹屏住呼吸,等待着衍虚的论断。
既然江离不是巴蛇寨的半蛇,那就可以解释了。
衍虚摇了摇头,江离不是人,说着,似是感到自己的话语有些歧义,又补充了一句,他应当是鲛人。
......
这话触目惊心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江离的腿,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呆若木鸡,久久无法言语。
可,可是......我捡到阿离的时候,他就泡在离江边上,奄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奄奄一息!差点就要被淹死了,他......他怎么可能会是鲛人?!
这跟自己一直以来的认识实在相差太多,茹茹下意识就要反驳,可看着江离腿上的沟壑,她的声音又忍不住弱了下去。
之前一叶障目,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是知道了以后再看,这些痕迹,比起蛇纹,确实更像鱼鳞。
他身上存在有某种封印,因为一些缘故,这种封印被减弱了,所以他的原形才逐渐显露。衍虚就是感应到江离身上的封印,所以才断言他的腿并非死局,只是没有想到他会不是巴蛇寨的人。
衍虚转向江离,阁下身上是否有什么奇特的印记?
他每言必中,江离已然相信了八九分,摸着心口怔怔回答:此处的确有一弹丸大小的圆形图腾,不过因为图案太小,又无关痛痒,所以我一直把它当成胎记,从未怀疑过其他。
难怪自己的腿脚看似恐怖,其实并不如何疼痛,原来现在的形态才是他真实的模样,自己以为的疑难杂症其实反而是归本溯源。
可是他怎么会是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