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过后是极度的静谧。
清晨,急促的拍门声打散了笼罩在巴蛇寨一夜的雾气。
中央广场的篝火堆旁,大梦初醒的半妖们被嘈杂的声响惊醒,陆陆续续聚集于此。
不及半人高的蛇医身着灰袍,跪在面色痛苦的伤者跟前,双眼微眯,微凸的嘴唇不断吐出简短的名词。
酒。
刀。
绳。
助手很快递上这三样器具,她没有回头,遍布绿斑的右手接过,烈酒用于擦拭伤患的皮肤和刀刃,麻绳捆扎于伤口上方一寸半,找到血脉乌青最为严重之处,割
特制的刀刃锋利无匹,十字形的伤口破开,乌黑的血ye汩汩而出,很快就将木碗填满。
......第二行第三列。
她在原处换了另一只空碗接血,将那已满的木碗端起嗅闻片刻,又扔下一句话。
助手急忙点头,打开身旁的木箱,按照位次找出一小瓶盛于琉璃器皿中的淡黄药剂,同一根银针一道递给她。
蛇医拔开瓶塞,凑近检查了许久,方才点点头,拿起银针,贴着皮肤扎在伤患肘部内侧的皮肤上。
那银针的头部弯折,开了一个形似漏斗的大口,蛇医将药剂从此口滴入。
拇指和中指稳稳捏着瓶底,食指轻点一滴......两滴......三滴......
第三滴血清脱离瓶口,她抽出银针,重新塞好瓶塞,将之递还给助手。
原本萎靡不振的伤患渐渐Jing神过来,她的蛇尾由弱至强,剧烈地来回抽动着,打得地面啪啪作响。
绿螈阿加,请问蒲莎的伤势如何?
目睹着一切的辛叶见绿螈不再动作,上前一步,有些急切。
蒲莎身体本就健壮,她这次中毒不深,且送医及时,等熬过这阵,便无事了。
助手伸手要帮,绿螈摇头拒绝,自己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毒在这些小东西身上。
她摊开只有常人一般大小的手掌,指向蒲莎身侧摊开的纱布。
沾染着鲜血的白布上躺着数粒娇小玲珑的梭状植物,这些植物上遍布极细的直刺,因为刚从蒲莎体表取下,还挂着些许细小的rou块。
这是苍耳,在巴蛇寨附近十分常见,借着这些天然的小钩子,它们得以附着在路过动物的皮毛上,从而传播至更远的地界。
巴蛇寨的寨民得益于种族天赋,皮肤极韧,一般不会将这些小东西放在心上,就算挂到了,也是随意撇开。
辛叶看着这些血果,陷入了沉思。
站在一旁的护卫萨芒却已经按捺不住。
可是苍耳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果,怎么会有毒?!
她的问题正是在场许多人的心声,此言一出,大家纷纷沉默下来,无数双充满不解的蛇瞳在萨芒的问话下渐渐转为恍然,蟒蛇们将视线投向辛叶,静静等待族长的决议。
苍耳自身没有毒,但是却可以被人涂上毒药。而蒲莎中招,又是在巴蛇寨后门的苍耳林处。
有毒,且能够想到要将毒涂抹在巴蛇寨附近的苍耳上,两条线索合二为一,背后的凶手已经呼之欲出。
做这件事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们永远的敌人,那些楚蛇寨的半妖。
冬困的季节就要到了,他们这是按捺不住,要在自身陷入倦乏之前,以如此恶劣的方式,提前挑起这场战争。
如果不是蒲莎昨夜独自寻找出逃的女儿苗叶至凌晨,又在回寨时碰巧路过那片苍耳林,此时此刻倒下的,将会是正安然无恙站在广场上的更多人。
辛叶握紧拳头,美丽的碧绿色眼眸中兴起一阵愤怒的风暴。
她弯下腰朝绿螈行了一礼,再次向她求证,绿螈阿加,请恕晚辈冒昧,请问您是否真的能够确定,蒲莎所中的毒,是来自蝰蛇?
巴楚虽同为蛇寨,种族却截然不同,巴蛇寨皆为半蚺,而楚蛇寨则俱为半蝰。
蚺蛇庞大无比,蝰蛇身怀剧毒,各自盘踞着未龙山最为富饶的两座山头,自诞生之初,便针锋相对,兵戎相见。
人间妖族本就稀少,半妖由人妖交媾而成,更是世所罕见。未龙山既无灵气泽被,又无仙人点金,天然孕育出两大半妖种族,倒也应了那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绿螈却既非半蚺,也非半蝰。
她是一只纯正的螈妖。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蛇毒蝎刺这些夺人性命于瞬息之间的狠药,便定有血清牛黄此类药到病除的解法。
蚺蛇虽然力大无穷,面对无孔不入的蝰蛇,也难免颇受掣肘。
而绿螈就是上天赐予巴蛇寨的解药。
她的年岁已不可表,甚至连辛叶也无从得知她的来历,只是隐约知道,自巴蛇寨存在之初,她就伴随寨子而生,终日蜗居于那一幢茅屋之中,熟练地医治受到蛇毒侵害的各色寨民。
并且,不分寒暑,无论兴衰,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