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放手
子yin听着怒洋的话,唇渐渐的抿紧,目光也是低垂下去。怒洋很少提起他的亲娘,但子yin知道,他在秦皇岛渡过的那段童年,却是比在白家过的要幸福。
毕竟有娘疼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
「我小时候常跟着娘到寺庙去。」子yin便轻声说:「她把我带到主持那里作福,每去一次,就要作一次。」
这作福的用意,就是藉着奉献,希望获得福祉,但四姨太不想报在自己身上,她希望所有的福祉都落在子yin身上。
母亲的一辈子,都是为着自己的。
子yin掐紧手里的佛珠,目光沉郁地望着前方的佛坛。
怒洋沉默了一会,就踏步走到子yin面前:「……对不住。」
子yin并没有看他,声音却是乾涩的:「不,说对不住的该是我。」
怒洋微微僵住,俊美的眉眼便透出了惆怅,他很清楚子yin为何道歉,然而在这当下,道歉的就不该是他。
「是我把她接来的,我却没有把她照顾好。」怒洋攥紧着拳头:「这都是我的疏忽。」
子yin听着这些话,目光却是有些恍然:「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
人走如灯灭,四姨太的离去已成事实,此时追究谁对谁错,都是枉然,不管如何,也是挽不回失去的生命。
怒洋凝着眉,从旁打量着子yin,从四姨太出事至今,他与大哥就没见子yin流过一滴泪,甚至是悲痛的神情,竟都是没有的。
这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子yin,太陌生了,陌生得好像没有关系的人一样。
沉默了半晌,怒洋便徐徐启口:「你这几天有睡吗?」
「没有。」子yin轻轻摇头,「脑子里太多东西了,睡不下去。」
怒洋听着,眉头便更紧的拧了起来。子yin的脸色是惨淡而苍白的,每日同桌吃饭时,他也看出对方毫无食慾。而当他怔怔地看着棺木里的四姨太,怒洋便生出了没来由的恐惧。
他惧怕,自己在无意间把子yin也逼上了绝路。
看对方始终幽幽地盯着佛坛,怒洋低声唤道:「子yin。」
子yin微愣,头便抬了起来,怔忡的看着怒洋。
「带武子良去德国吧。」怒洋平缓地说着。
子yin定睛看了怒洋一阵,飞散的魂魄彷佛才渐渐的归位,他怔了怔,最後就只挤出了这样一句话:「那是……甚麽意思?」
「在我杀武子良後,我们就不应该再在一起。」怒洋看着他,缓缓地道:「若当时就这麽决定,四姨太也不会死。」
子yin脸上并没有一点表情,他的目光空洞,怒洋在他眼前是那麽清晰,然而那些说话进到脑海里,却像一团浆糊般,搞乱了他本已紊乱的思绪。
他不懂,怒洋在这一刻说着这样的话,是为了甚麽?
「你要……放弃吗?」子yin就定定地瞅着怒洋,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子良在世的事?」
「我听大哥说了,你打算亲自告诉我。那天你来,本就是要和我坦白吧?是因为美鹤来了,你就没有说。」怒洋却是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更平静,正是历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才得出了这些想法:「比之大哥,你对我必定是最难开口的,毕竟要杀武子良的人,就是我。」
子yin抿紧了唇,胸口也随着这些话而揪痛起来。
「我也曾希望与你从头再来,但光只有情意,是远远不足够的。」白怒洋闭上眼,淡然地说:「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份。」
子yin只能呆愣地看着怒洋。
「我们本来就算不上夫妻了。」怒洋垂着眼说:「从我回复男儿身後,其实已经不算了。」
子yin定定地看着怒洋,从母亲去世後乾涩泛痛的眼睛,却是从底处涌出了热热的泪意,视野随着每一次的眨眼,就越发的模糊。
这些天来,他并无法入睡,心焦如焚,在母亲的死、爱人和弟弟之间纠结、挣扎。怒洋说要放他离开,让他去救子良了,如此一切的纠结就不需再存在了。但是为甚麽……子yin听着并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是痛,心房像被掐着一样的痛。
「我并不是要永远离开盛京。」子yin抿紧着唇,就说:「只要治好子良,我就会回来。我从没打算与你们分开。」
「往後的事,待你回来再说吧。」白怒洋却是说得平静:「不管武子良好了还是不好,这辈子,你始终是不会放下他的。」
子yin呆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已失去四姨太,武子良,相信你是不顾一切也要救他的。」白怒洋就持续说着:「我不拦你的路。」
两人同时便都静默下去了,子yin瞅着怒洋,从他脸容上看不出一丝真正的情绪,他努力的试图寻找一点踪迹,但是却遍寻不着。
一切皆是尘埃落定——不单是子yin,怒洋心里亦是。
「怒洋。」子yin默默地看了怒洋一阵,就攥住他的手,「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