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侯爷,这一杯小王敬您。”燕贞扶着桌案起身,朝一旁的安广候走去。
“王爷客气。”安广候随口应了一句,两人便举杯共饮。
“怎地不见邱绪?”燕贞问道。
安广候夹了两筷头下酒菜,含糊道:“谁知那不肖子跑到哪去了……成日瞧不见人影,你找曲家那小子问问看,他二人在骁骑营共事……”
扮作小厮的昙枝从燕贞背后贴了上去,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声什么。燕贞垂眸,稍稍颔首,又佯装无事,跟安广侯对饮两杯,寒暄数句之后这才欠身离席。
拐杖砸在地上发出笃笃的钝响,燕贞步履匆忙,一路避开曲家的下人与侍卫,沿僻静小道而行。
“曲默走了?”燕贞回首,低低问了一句。
昙枝忙不迭点头,匆匆几步向前同燕贞并排走,低头道:“相府外头的人来报,说他方才带着那个名叫齐穆的心腹,骑马走了。”
燕贞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相府铁卫的守备图拿到手了?”
昙枝从腰间解了个荷包递了过去:“他方才托人带过来。”
“做得好。”
相府西门不远处停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燕贞与昙枝主仆二人行至西门,前者见四下无人,便吩咐昙枝在外头守着,自己则抬脚进了马车。
“曲默已去亁安山,这是相府铁卫巡守换岗的图纸……”
车中那红衣银瞳的女子接了荷包,拆出图纸来细细看了一遍,便放在车壁上的灯里燃了。
“有几成把握?”燕贞问道。
女子吹了指间余灰:“七成。曲政这回若死了,你——”她顿了顿,接着道:“把小翊带过来给我。”
燕贞笑道:“这是自然。本王跟姑娘约好……”
女子抬手止了燕贞的话,盯着他看了一晌:“我实在费解得很,沈隽哥哥当年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你这张脸么?”
燕贞面上一僵,继而无谓的勾了勾唇角:“这便不劳你费心了。”
女子冷笑一声,戴上斗笠下了车,沿着相府墙根匆匆离去,在拐角处身形一飘,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纵是明面上嘴硬,可女子那句“沈隽”到底问得燕贞心里不好受,他在车中坐了片刻方下去,交代昙枝道:“传信给昙甯,让她赶在燕无疾之前把燕无疴带来。本王得在这儿接应月翎,脱不开身。你回府拿了本王令牌,亲自去亁安山见元奚,让他务必把曲默拖住。元奚那孩子重情,本王怕他为了曲默坏事。”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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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公子方才出府了。”穿过厅外一排脚步匆忙的侍者,借着敬酒的间隙,曲江走近了,俯身在曲鉴卿耳侧低声说道。
酒意漫上眉眼,曲鉴卿脸色少许发白,双唇也失了血色——白日里骑马迎亲、祠堂跪拜已然叫他乏累了,晚间食欲全无,空腹灌了一肚子的酒,即便有小厮暗暗朝里头搀了水,可他仍醉得厉害。
“随他。”头疼的厉害,曲鉴卿只得单手支着,话落又回了一盅鸿胪寺少卿周斌的酒,而后方侧首朝曲江道:“让曲岩那几个人着眼看着些宾客,我乏了,先回去歇着。”
曲江低声应了一句:“是。喜娘已在揽星斋候着了,大人若是不想随那些俗礼,知会下人撵出去便是。”
曲鉴卿颔首,而后撑着桌案起身,缓声道:“曲某……不胜酒力,便先行告退,诸位慢用。”
坐下众人俱避席,敬道:“恭送丞相大人。”
喜宴厅离揽星斋着实有些远,勉强行了百步,曲鉴卿便愈发地腿脚发软、头晕目眩了起来。他俯身干呕了半晌,只吐出一摊酒水,人却已脱了力,若不是身后铁卫扶着,他怕已瘫倒在了地上。
那侍卫很熟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来,将里头的药汁递给曲鉴卿喝了,又将人扶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了一晌,曲鉴卿这才缓过劲儿来。
瞧着曲鉴卿这模样也迈不动步子了,不得已,那侍卫便差身后跟着的侍女去招家丁抬了轻辇来,将曲鉴卿送回了揽星斋。
将一众下人都撵了出去,曲鉴卿本想在外间小憩醒酒,却不料一觉睡到了三更。
正是将醒未醒、睡意零星的时候,朦胧一眼望过去,里间婚房红烛未熄,红绸包裹的门头下,是珠玉串成的帘子,隐隐约约能看见雕花紫檀木床上端坐着的人影——那是他的妻。
外头静得很,唯有房里的炭盆哔剥作响,红箩炭烧得正旺,融融暖意将他的脸熏得有些泛红。他这些日子瘦得厉害,临近婚期,被府里的人逼迫着勉强进补了些,才未免脱形。
然而这男人也确实漂亮,如今清减些,倒是更显骨相了。长眉羽睫,高鼻薄唇,剪水幽瞳映着烛火明灭,醉意消融了他白日里的倨傲,此时别有一种清冷寡淡的风情,说是眉眼入画也不为过。
他撑着软榻起身,缓缓朝里间走去,撩开帘子,拾起长案上镀金的细杆喜秤,又拖了把椅子,走近了,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