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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一别后,因为国子监的事,曲鉴卿差手底下人给曲默去了两封书信,意思是叫他换个工匠,不要去碰李怀清的霉头。
但不知曲默是没收着,还是有意不予理会,总之两封信都跟打了水漂似的,有去无回。
于是腊月廿七那天,曲鉴卿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去一趟亁安山。
年关将至,皇城中的禁军须加强巡守,然而骁骑营只需给皇帝训练贴身侍卫,这关头便很是清闲。
彼时曲默招了营里大小将领,正陪着邱绪吴仲辽他们喝酒划拳,一屋子酒气冲天,任谁进去了都要捏着鼻子,否则熏也要熏死。
守门的兵进来上报,说是丞相大人来了。
齐穆将那兵拦下了,瞅了一眼房中脸颊通红的曲默,心想曲家父子二人正闹不和,现下曲默又喝上头了,这会把曲默叫过去怕是要出事,由是便想寻个理搪塞过去,让曲默醒醒酒再去见曲鉴卿。
谁知邱绪恰巧小解过从外边回来,撞见了门口的齐穆和门卫。邱绪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曲默与曲鉴卿因何不和,他最是清楚。
邱绪这边拧着眉头想了片刻,便放那门卫进去禀报了,而后揽着齐穆的肩,将人带到外头好生训导了一番,言语中对曲鉴卿讳莫如深,只说这是曲默的家事,叫齐穆不要插手云云。
齐穆倒不知这“家事”二字可作何解,他听得一头雾水,只觉邱绪含糊其辞、说话头不衔尾。他便以为是邱绪喝多了,也不好再问。
因为曲鉴卿不曾表明身份,来兵报给曲默时,便只说有位大人来寻他。
曲默喝多了有些上头,话也只听一半便抬脚出去了,跟着那兵卒一路到了军营大门处。
曲默原本跟吴仲辽他们酒兴正酣,被叫出去自然很是恼火。他眯着眼盯着那轿子看了一晌,而后大着舌头喊了一嗓子:“轿子里坐的是哪位大人?是你有事前来……却还要老子走这大老远来见你!”
轿子里的“大人”仍旧没出声,倒是轿子外头牵着马的侍卫咳了几嗓子,猛给曲默使眼色。
曲默自然瞧不见,他哂笑道:“行,你不出来是吧?那爷进去,我倒要瞧瞧你是哪路神仙!”
曲默说着走了过去,走近了瞧见侍卫身上的玄色甲衣,才知道是曲家的铁卫,他即刻顿住步子,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进来。”
曲鉴卿那一管嗓音,清冷淡漠,很是解酒。
曲默在轿子外头站了一晌儿,而后搓了搓脸,撩开车前的厚帘子,躬身走了进去。
——这回可是你来招我的,曲默他这般想着。
“何事?”
曲鉴卿靠着软垫,半倚在车壁上,见曲默来了便扔了手里的佛经在一旁,说道:“我给你写那两封信看见了?”
曲默应道:“我有事在忙,信都是齐穆看的。”
曲默一身的酒味,他甫一进来曲鉴卿便嗅见了,此刻却又将曲默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问道:“忙着喝酒?”
曲默没应他,只耐着性子道:“我在营里无事可做,还不准我喝酒?你有什么事直说,少管我!”
曲鉴卿盯着曲默那张不耐烦的脸看了许久,像是也在忍耐着些什么:“你找去给吴仲辽建新宅子的工匠,原是替国子监翻修画图样的,李怀清现下找你要人,你赶紧将人……”
曲默揉了揉额角,他脸上出汗出的厉害,便顺手摘了脸上的面具擦汗,而后出言打断曲鉴卿:“李怀清是谁?”
“太子太傅。”
曲默靠在车壁上,也不抬头,只是道:“哦……叫他换一个就是,多大点事儿……”
“既是小事,你又为何不能换一个?”
曲默扫了眼一脸寡淡的曲鉴卿,骂道:“那老东西是有意找茬?早他娘的不说,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这会儿找我要人了?”
“你只说还是不还?”曲鉴卿道。
曲默脸色Yin沉得很,眼里还有酒气熏出来的红血丝,神情也颇为烦躁,像是个装满了的面口袋,下一刻便要从中间炸开,“不还。”
“国子监和吴仲辽的宅子,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几杯马尿下肚,酒意本就助长了曲默心里的暴躁,曲鉴卿这句话不知哪不对,但终于点着了火信。
曲默盯着曲鉴卿,怒道:“是,我分不清,你最能分得清行了吧。我的父亲——”
曲默拍着胸口,竖起大拇指在胸前:“——堂堂大燕丞相,年纪轻轻便能位极人臣。独霸朝纲,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那得是何等机敏!小人天资愚钝,烂泥扶不上墙,便不劳父亲教导了,明儿是您大喜的好日子,赶紧回去歇着罢!”
曲默说着便起身要走,曲鉴卿眯了眯眼,抬手一掌便要掴在曲默脸上。
谁知曲默早有防备,他抓住曲鉴卿的腕子,反手一拧,钳住曲鉴卿的肩膀,便将人摁在了坐垫上:“言语教化不成,你便动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