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曲默本以为吴仲辽拖家带口的,该是浩浩荡荡一大队马车才是。谁知到眼前才知道仅有三辆,头一辆坐人,后两辆则带着些衣物细软与北疆特产的兽皮、药材等物。
吴仲辽下了马,正与燕无疾寒暄,曲默现如今是京畿的将领,此际当着燕无疾的面,为了避嫌,曲默自然不好上去插话,只在一旁缄默着垂眼听两人交谈。
吴仲辽似乎也知道曲默的用意,只朝他抱拳稍作问候,便再无下文。
“这也算到了京城,尊夫人不下来瞧两眼?”燕无疾笑着问。他为人处世向来圆滑,看人眼光毒辣,因而对这个从北疆来的教头很是敬重。
吴仲辽也笑着应:“拙荆身子不大好,适才入城前服了丸药,已在车内歇下了。只因不知殿下前来,真是失礼,末将这便去喊她下来给殿下赔罪。”
燕无疾忙道:“无妨。本王早早便与王妃结了姻亲,这般爱妻心切之情自然感同身受。本王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且让贵夫人歇息一晌吧。”
“末将谢过殿下。”
“教头言重了。”
曲默照着燕无疾的吩咐,护送车中女眷先行去一早定下的驿馆歇息,而吴仲辽则同燕无疾一道入宫。
因着吴仲辽这次回京也非公务,于是省去了述职的麻烦,只在勤政殿觐见皇帝受了赏赐,又到兵部走了一遍流程,约莫到午时便了结了。
这回燕无疾没再跟上来,吴仲辽与曲默、吴闻三人也算轻松些,不必一板一眼地端着官腔说话了。
吴仲辽毕竟是客,晌午饭便由曲默这个小辈作东,将吴仲辽的接风宴设在了隆丰楼。
“我本也是燕京人,年轻时怀着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投了军,哪知在北疆一待便是二十年……”
文人醉酒该自怜怀才不遇,武人饮酒多半要叹生不逢时,大抵如是。
半年不见,吴仲辽那张黝黑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道纹路,叹起气来格外明显。
曲默昨日在安广候府被燕贞狠灌了两壶老酒,酒劲儿到现在没消,此时不好多饮。吴仲辽拉他喝酒,他本想沾个唇了事,毕竟师徒两人过命的交情,也不在这几两酒。
可酒杯将将摆上桌子,邱绪却到了。
曲默看见那张脸便觉头疼——吴仲辽此人酒品奇差无比,邱绪更是“技高一筹”。
吴邱二人凑一块,恐怕要将这酒楼掀个底儿朝天。好在他俩今日不知为何都不曾贪杯,浅饮辄止,既不劝酒也不划拳,斯文得像是改头换面了似的。
然而吴闻却是不折不扣的一杯倒,喝了几口便两颊通红,醉醺醺地话也说不清:“……不……不胜酒力,舅舅…曲统领,邱世子,在下…在下先行告退了。”
吴仲辽嫌弃地瞧了自家侄儿一眼,玩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两杯下肚便醉了,干什么能成事?”
吴闻也不敢还嘴,只点头称是,而后便跟着禁军回尧兴门了。
曲默早晨从燕无痕那儿喝了杯酽茶便出门了,到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隆丰楼的菜品又做得很爽口,他便多夹了两筷子。
“是这菜好吃,还是老马炖的羊rou汤好吃?”吴仲辽咬着剔牙的竹签,笑眯眯地问曲默。
曲默撇了撇嘴:“饿了吃什么都香。”
吴仲辽朗声笑道:“你小子……”
“教头在北疆好好的,怎地想起在年关这会儿到燕京来了?”邱绪给吴仲辽添了杯酒,这般问道。
吴仲辽闻声先是回头看了看背后的门,瞧见它关得严丝合缝了,这才开口:“原因有二,一是戚将军也病了这几年了,暑时他的胞弟戚卓被发配到苗疆,这便使得病情愈发严重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时日无多,总是瞒着不上报也不是个法子。二则……”
吴仲辽顿了顿,仰头饮了杯酒,粗嘠地笑了一声,“二则说来惭愧,原是我在北疆带了这些年的兵,陛下终究记起来我这么个人了,他有给我提提军衔的意思,这便让曲监军传了道口谕,话中隐喻让我亲自将妻儿送到燕京来。否则捏不住把柄,陛下怎会放心将兵权下放?”
话听在耳朵里不是滋味,但却句句属实。
话头是邱绪挑起来的,他听完却一时不知回一句什么好了,只捏着酒杯沉默。
曲默沉yin片刻,给吴仲辽添了盅酒,沉声道:“自邺水一战大捷后,我大燕军力威震四方,不说边陲小国,纵使是北越也很是忌惮,以联姻来主动求和。是以战事近几年大约是不会再生。至于师母……我跟伯渊两人长年在燕京,自会顾她几人周全,这点师父大可放宽心。”
邱绪跟着应了一声,算是表态。
吴仲辽点点头,叹了口气,大口饮了杯中酒,道:“说是我教了你三年,可到底是舞刀弄棍的事,至于行军打仗、兵法之类却全然不曾涉及,困守渭城——你在军中的成名之战,也跟我少有干系。夏天临走时,我原以为北疆燕京路途遥遥,此后怕是没有碰面的机会,这才顺着私心让你喊我一声师父。谁知不过短短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