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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一,二,三……”
曲默躺在御书房的地毯上,嘴里衔着一根毛笔,手朝后担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漫无目的地数着数。
这是曲默待在这地方的第二天。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变成了如今的躺平接受。
皇帝并不对他用什么刑罚,只是不许他出去,甚至连门口的守卫都撤走了。
以曲默的身手来说,破个门锁或者爬个房易如反掌,但他却不能离开这御书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是逃出了宫,难保不会再上一次通缉令。或许本来没事,私逃出宫惹怒了皇帝反而引火烧身。况且这皇宫大内有的是高手和暗卫,出得去御书房,不代表在外头不会有人阻挠,缠斗一番耽误事,总使赢了也出不去。
曲默原先还想着皇帝今天该是要来书房处理政务的,到时候见机行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便是皇帝就此改变心意了也未可知。
谁知王鞠早晨来拿卷轴的时候告诉曲默:统领不必忧心,陛下有东西两个书房。
曲默彻底断了念想。
第三日。
被关了这几天了,曲默也想清楚了。
他猜皇帝八成也是不敢动自己的,否则早早一刀砍了了事,何必大费周章地将他关起来细细折磨?至于这其中缘由,究竟是皇帝害怕逼得急了曲家会造反,还是怕杀了他曲鉴卿会借此罢朝,这便不得而知了。
总之眼下他是个重要的棋子,被放在皇帝与曲家博弈的棋盘上。
每日巳时与酉时,有太监来开门送饭,书房后院有茅房,吃喝拉撒倒是不成问题。只是没有人与他说话,送饭的太监个个都像锯嘴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哦,倒是有一句,每回饭点都有个太监对曲默说:陛下口谕,统领若是想通了,便让统领支会一声,咱家可代为通传。
其余的,半个字都不多说。
第四日。
一连数日不闻人声,曲默闷坏了,他甚至开始主动看书了。
从治国经略,到山川图志,再到兵法与诸子百家,连皇帝书桌抽屉里的折子曲默都看了——多为朝廷一品大员的奏章。这奏章主要分为三类,一类是曲鉴卿上奏的,还有一类是附和曲鉴卿的,剩下则是弹劾或是反对曲鉴卿的。
不是曲默托大,如若皇帝将他关上个一年半载的,那明年的春闱,他说不定还真能高中,成为曲家自曲鉴卿以来的第二个金科状元。
曲默都想好了,到时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他可要穿着状元袍到老族长面前狠狠耀武扬威一番!谁叫那老东西总是看他不顺眼?左一句不懂礼法的粗莽武夫,右一句愧对亡父的不肖子孙。
至于曲鉴卿呢?
曲默认为自己在曲鉴卿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怕耽误曲鉴卿养伤,他其实并不想让曲鉴卿知道自己被关在宫里的事。但在他皇宫数日不曾回家,曲鉴卿必然已经知晓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第六日。
曲默的悠闲散漫荡然无存,他连看书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书房像一所与世隔绝的监狱,每天能看见的只有书和书,还有书,以及书。
连送饭的太监也不肯施舍一句话语了,他们只是敲门,而后将吃食放在门外——知道他不出去,连门锁都不上了。
一整日,曲默都坐在那张彰显着皇帝尊贵身份的龙头高脚大长书桌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直到夜幕降临。
第七日。
冬日的光照弱的可怜,快到正午的时候,才有些微光线透过帘布的缝隙照到书桌上来。
曲默醒了,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呻yin声,伸手挡住眼睛。待意识清醒之后,他从书桌上下来,走到门前站定了。
他已经两日未进食了,头发乱糟糟地,原先束好的发髻散落,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深青的胡茬蔓延在他的唇周和下颌,用来遮盖左眼的面具也跌落在地上。他将头垂得极低,额前的发丝落在他那杆Jing致高挺的鼻梁上,而后遮住了异色的双眼和干燥开裂的嘴唇。
接连数日未能换药,他后背上的旧伤似乎犯了,隐隐约约能嗅到铁锈一样的血腥味,还有些药粉腐坏之后发出的酸苦味。他不知那是他鼻子坏了,还是后背的伤口当真开裂了,但已经不重要了。
头疼如约而至。
……………………
房内昏暗一片,让人分不清是凌晨、是傍晚、还是Yin沉的白天。曲默在门口醒来,他不知上一次是何时睡过去的,亦不知这是第几日,但事到如今,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
睡了一觉,头疼的症状缓解了许多。他扶着昏沉的脑袋坐了起来,喝了些水。
他的头脑一片混沌,唯有两个想法不断交替着。一个是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成为曲鉴卿手中的弃子,另外一个则是冲出去杀了皇帝。
曲默跌跌撞撞地朝书桌走去,他想在出去之前写封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