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的晨曦透入室内,唤醒了辗转一夜的天使恩泽。
名为“塞缪尔.巴德”的人类生活如同天使般简单,起床后便是简单的洗漱整理,走到存放衣物的房间,收起羽翼,拿出以魔力清洁过后的整齐制服,穿上雪白的衬衫,戴上领带,穿上格纹裤子,配上腰带,然后再将背包中的书籍整理一番,把画具交叠捆好,放在包旁,上课的准备便已做好。
只是直到窗外枝叶上的露珠蒸发,耀阳的光芒连薄雾都无法阻挡时,天使体内的灵魂仍在沉睡,黑暗力量依然暗淡,没有苏醒的迹象。
能解惑之人未醒,自己也未能思考出结论,恩泽便按照塞缪尔一贯的行程,独自一人带着书籍前往高耸的大楼,在少年的欢声笑语中穿过茫茫人群,走过被晨曦柔和覆盖的廊道,进入空旷的教室,像之前那样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取出书本,架好木架和画布,将画具放在一旁,看向窗外无知无觉地摇曳的绿叶。
一成不变的生活,一成不变的景色。
过去在天界的生活也是如此,人界的大部分管理都交给天使士兵,每位大天使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是日复一日地打理着庭院的植物,书写对神的颂词,yin诵对神的祷文,再在固定日期与同伴们聚会交流,交流着彼此对神之话语的心得,最后以祈愿的歌唱结束。
即使这样的生活重复了千万年,对天使来说,也毫无改变的欲望。
——直至,恶魔将他们的一切摧毁后。
所以此刻心中的纷乱,是受到黑暗力量的影响吗?
天使想。
但即使伊迪斯陷入沉睡,身体内已经感受不到黑暗的力量的影响,甚至连恶魔诅咒都消失无踪,困惑和迷茫仍然存在,继续被无法理解的现实困扰着,怎么都想不出答案,只能一边苦思冥想,一边跟随导师要求,按照课室中央摆设的道具,在空白画纸上机械地勾画。
课室外清爽的晨光,不知何时化为午间的炽热。
耀阳随着时间逐渐地下落,将树叶和天使的影子拉长,直到沉入暮色,余晖把课室染得金黄,又缓缓陷进漆黑,变得寂静无声。
而灵魂深处亦然,伊迪斯还未醒来,彼此间只有一片静谧,恩泽在日间观察了好几次对方的状况,治愈之力一刻不停地灌输着,但对方似乎实在受创太深,陷入深深的自愈状态,他的力量属性与恶魔相斥,也无法更深入地探测,只能正常地过着人类的生活,继续等待或许能解惑之人的苏醒。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
按照塞缪尔.巴德原本的命运轨迹,尽管之后若无其事地上课,也无人知晓他是杀死导师泰lun.奥尔曼的凶手,杀害了所爱之人的负罪感让他始终无法解脱,最终在五天后自杀身亡,天使自然不会违背这份轨迹,无论有无恶魔影响,他都会在时间到来之际回到居所,以自刎的方式结束这一世的生命。
恢复力量后,恩泽不需查看伊迪斯的沙漏就能知道时刻到来,在夜色笼罩前就已经回到摆满画作之处,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轻轻展开羽翼,在静谧中等待月光洒落。
死亡将至,迷茫依然。
不过就在天使看向顶部的玻璃时,视野突然变暗,某种无比熟悉的黑暗在灵魂中蔓延,但这次他没有像往昔那样将这股力量净化,反而小心地收敛身周的光明,让沉睡已久的恶魔灵魂顺利苏醒,与恶魔感官相连的漆黑墨ye再度浮出皮肤,化为蠕动的触角。
陷入沉睡的恶魔灵魂,终于在最后一刻苏醒。
“你还好吗,伊迪斯?”天使关切的话语带着几分担忧,双手捧起混杂着猩红的恶魔触角,他已经收起自己的光明,这样的接触也不会让双方感到痛苦。
“你昏睡了五天,我体内潜藏的力量似乎对你造成很大伤害。”
“啊.......至少还没被杀掉。”
恶魔轻声回应,用触角缠住天使的掌心磨蹭,听出天使的歉意笑了起来,只是声音比之前更沙哑,听得出伤势还没痊愈。
“怎么不顺势杀掉我?”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希望伤害你。”天使摇头,眼中透出淡淡的哀伤,“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善,你并非必须要被消灭的邪恶存在。”
“但你的力量不这样认为,毕竟杀了我的话,你也就解放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
恩泽低下头,迷茫重新浮于脸上,又透出一丝挣扎和迟疑,身为大天使的他,似乎不太应该与一个恶魔讨论光明力量的由来,但他在几天间实在对自己、黑暗与光明之间的问题感到相当困惑,既然依靠自身无法思考出结果,他只能求助于更接近人类的恶魔,期望他无法得到的答案。
“我不明白,伊迪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被黑暗污染后心仍未改变,也不知伤害你的力量从何而来,这些都超出了大天使的所知......这本不应发生的,我无法理解。”
“即使有好几天自己思考的时间,还是弄不明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