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保护太子和娘娘!!”
百余士兵劈开偏门闯入,兵甲在身,各个面容黝黑、身材高大,执戟直奔苗虞儿与任羲宁。
惨叫嘶吼夹杂在兵戈碰撞声中此起彼伏,卢煦池执剑横劈,一刀穿过两名反兵喉中,血浆泼洒出漫天红雨,在冰天雪地中冒出皑皑白烟。
一行人护住苗虞儿与任羲宁,残蚁般退至偏门外,不料对方人手过多,禁卫压根抵挡不住,很快,这顶不甚严密的人墙便被层层削薄。
只见刀枪如密密寒光,在雪色中径直铲来!卢煦池闪身挡住任羲阙,肩周一阵闷痛,却无甚时间思考,只一昧振臂抵挡。
任羲宁生性胆小,一路得位顺遂,何尝见过这番场景?当场吓得腿脚发软、向下滑倒,拽住卢煦池的胳膊,颤声问道:“阿池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血雾凝成冰刀生猛地在肺上来回切割,卢煦池抽出斜在士兵脖颈儿上的剑身,反手崩击,截住任羲宁身后的突袭者。血珠从他的额上滴下,在睫毛上方结成啫状,映得眼前一片淋漓猩红。
卢煦池艰难回头,还未开口,却听苗虞儿厉声叱道:“闭嘴!不想死就拿起剑来!本宫可曾没教过陛下!?”
只见苗虞儿缟素残破,肤间浸血,未着氅衣,脸颊冻得青灰无血色。她不知从哪儿顺起一把铜剑,奋力平托劈削掉一人手臂,转身撩腕,身型竟是利落未泯。
她拾起那贼子掉落在地的重剑,抛到儿子手中:“没人保护陛下了!陛下要么保护好自己,要么,就由本宫先行诛杀,免落敌手!”
任羲宁全身巨震,抖唇欲哭,却没发出声。须臾在寒冬中被无限拉长,他终于乌青着双眼,蹲下身来,发着颤将身前死亡士兵冰冷的手指扳开。下一秒,瞳孔却骤然收缩!只见苍穹中千百枚镞黑铁箭破空而来,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血chao!
“叮!——”
骁卫冯汪闪身挡到任羲宁身前,抬腕挥剑抹掉三枚贯向任羲宁眉心的铁箭,大吼道:“太子快走!下官替太子挡……”
话音未落,人却蓦地一僵,胸口串葫芦般连贯五箭。他伸手欲拔,动作未成,却是摇晃着倒下,箭身窜出后背,带出一拉晃动的肠子。
“冯汪!!”任羲宁哭吼出声,下一瞬,被一只冰凉的手臂攥住,直直向后一拽,躲到了殿后水渠之中。
卢煦池面容被血渍浸得模糊不清,血甫一流出,便沾在创口边缘,胶在丧衣麻布上。他无暇顾及被冻得麻木的疼痛,二话不说拽过任羲宁,见他周身完整,才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公主,我们从偏门出…… ”
话至一半,却猝然哽在喉中,脸上血色尽失——
苗虞儿软软靠在剑上,不住向沟中滑去。她的左腹横贯一把番邦弯刀,将皮rou生生拉扯成暗红色的筋子,森森白骨戳刺在外,如同血色汪洋中一抹倾倒的桅杆,
“公主…… ”卢煦池愣愣道,倾身想抱起她,却又难得害怕,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只能恍恍接住那源源不断的鲜血。
苗虞儿笑了起来,玉白齿缝间也结着暗红血块,柔声道:“阿池,我没有办法了。”
“我带你们出去,我们逃出去……”卢煦池哑声道,双手无助地搁在两旁,半晌颤抖地撕开自己未浸血浆的袖口,盖在苗虞儿创口上:“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很快就有援兵……”
“没用的。”苗虞儿覆住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
“娘……”任羲宁带着哭腔,“娘…… ”
苗虞儿却没有转过头去。她目光潋滟地、带着浓浓温情地望着卢煦池:“没用了……从一开始,我便知道,这事不会成功的……”她喘了一口气,胸口又潺潺流出粘稠ye体:“他们攻了城,我们在城关的布守……也就破了……”
卢煦池何尝不明白,却也只能沙哑地重复:“我带你们出去……”
苗虞儿竭力抬起手,摸向卢煦池颅顶,动作温柔宛若十年前,在宫中初见他那般:“姑姑一直等着这一天……姑姑真的很累了。”她悠悠望向暗色苍穹,喘息中带了些笑意:“之前那剑法还不错罢?小时候,你爹爹天天跟那石头屋瓦较劲,我便执剑打他……我说,他去那深山里头当工匠,我就去山丘丘里当侠士……他造石屋瓦檐,我就劫富济贫……”
“别说了……”卢煦池喃喃道,只觉得寒风将眼皮与肺腑同时生拉硬扯,刺痛不已。
苗虞儿呵呵笑了一声。周遭安静下来,此前的惨叫声被茫茫雪意湮没。她认真回忆着,目光所及尽是暖意:“最后……他死在了山里,我死在了宫里……我们表兄妹俩,一生寻爱不得、求梦无果,却也终于能相聚了。”
卢煦池茫然地将脸贴近苗虞儿的脸颊,心口锐痛。只听苗虞儿又断续道:“阿池……你一人逃出去便是……天大地大……策马放牛,安安静静开开心心的……嗯?”
卢煦池摇摇头:“我跟你们一起。”
苗虞儿板起脸来:“什么一起?傻孩子,有些人是该死……有些人却是不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