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领着乖孙回家,僧人告辞,再盘旋下去,游人都散了,没人在黄昏朝拜。何普照还没问nainai那人呢,在车上,nainai近近拢着他肩膀,死香灌鼻,说:“宝宝,坚强一点,人家说你命很好的。”
何祖母换回Jing致刺绣的外衫与套裙,何宅门一年四季大敞,入眼一面高高大理石墙下,立着三面佛龛,红色烛光日夜不消,花果亮如假物,依次絮叨,轻轻弯腰,神色就如从前了。
他感觉出了某种变换,总是这个样子。他才仔细观看何宅,从前一年回一次,哥哥姐姐一年见一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快乐,一起玩捉迷藏,他们几个差岁不多的,零零散散三两岁,小的时候一起小,很多个房间玩好久,还有几个差岁多的,载他们小的出去花钱,虽然自己领了好多红包,可是有哥哥姐姐纵容的感觉还是很好。他没有弟弟妹妹。
他们在大年夜吃完饭,哥哥姐姐开跑车,小孩子好几个,分配清点完就花时间,哥哥姐姐带他们小孩子去春节集市,红色爆炸开,一路逛吃,也不是多有胃口,小小样芝士烧烤端上来,就好好玩,他们入口无忌,喝大人不让喝的鲜艳颜色的饮料,舌头都染色了。
午夜前若无其事赶回去,零点何宅放烟花爆竹,震天动地,足足过半小时,室内不点灯,也照得氤氤氲氲。玩捉迷藏前看鬼片,刺激得小孩子抱得紧紧,却是欢愉的尖叫。他明明被找出来了,厚绒窗帘背后,趁人没逮住,往楼下跑,他想找一个心仪的地方,十全十美,又能被找到,又不那么累。
都出了门,步子慢了下来,月光下没有影子,脖子又痒痒的,刚刚看的鬼轻轻拍自己的肩膀。他怕得出热汗,飞奔路过nainai的湖畔,荷花下的藕还是今晚的饺子馅。其实灯火通明的,今夜不熄灯,那一丛米黄湖畔灯,挂着红色结,他忽然亲切起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有鬼。绕湖畔走回去,大门敞着,里头大人的笑声传来,空气中散不尽的硝烟气,他感觉古代的武器没有那么先进,可能和烟花威力很像。
他和他们很快乐,可他知道他浮于此中生活,他在这上空偷着乐。他从未溶化其中。nainai很早就生了父亲,父亲自己说的,母亲二十来岁生了自己,第二天就开始干活了。父亲排行老三,头上两个姐姐,底下一个妹妹,姐姐妹妹全靠父亲一手扶持。
何普照对父亲的历史总是有点不好想象的,何父三十年前靠一条小船发家,那些烈日下的苦头,他不是不信,他只觉得有点不可捉摸,好像世间有所他不知道的规律,隐隐向他掀起一角,遵从某些规律,就有结果,展示奋斗出来果实,何宅就是这果实。
他回到自己房间,这一觉躺下去昏天地暗,和家人彻底错开用餐时间。何母趁他下午吃早餐逮他,先叫了声旁边何祖母“妈”,又说:“宝宝,我带你去看猫,这几天pepper也想你了。”
结果那只猫也在睡觉,何母边拉着普照过问nainai,普照交待:“我感觉nainai在安慰。”何母大舒气,直怨心中苦,又说:“不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父晚上回来,直奔何普照房间,看他窝在床上,半死不活地看书。他先是把窗帘都打开,阳台门大敞,夜风进来,又返身找衣服让儿子换掉睡衣,说在外面等他。就是楼层客厅,何父站在木书架前,好一会儿普照才出来,回身给他也倒了茶,说:“儿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经常说你妈妈太惯你,我也有责任,总觉得你最小,狠不下心,时间还长。我现在看到你的样子有多难受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处处充满挑战和机遇,要以必胜的斗志投入并乐在其中,而不是成天缩在家里,一点朝气也没有。”
何普照睁圆眼睛,反应过来,比起他和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玩耍,父亲更在意他是个废物了。耳听何父声音细远起来:“我让你妈妈明天回去帮你办休学,看你情况,一个学籍照常往上升,再弄个学籍备份。”
何母倒是乐意跑这趟差事,做完发型喜滋滋告别,下了飞机密集保养,更新衣包,手戴小钻,低调涵养般去儿子学校。半路又不快起来,随着司机驾车上山,越逼近,她越无名心慌。好多孩子都比她高了,她穿着高跟鞋呢,那应该也比普照高了。她其实不知道宝宝多高了,日子怎么过得这个样子,从前她什么都抓住了。
还好她认得个溥思思,紧紧拥抱,不至于让她这个好妈妈孤立无援。思思也帮她把普照的书籍课本整理,她随司机下楼,思思还送了,问她何普照什么时候回来,她忧愁说:“还不确定,这个学期肯定是不来了。”
不过两周学期末,溥思思惯例全A,徐明突破零A,领了钱,给何普照上贡,那边却没回音。他觉得失落,又很陌生,他那点言辞憋出一句:“感觉像新闻里的事情,没想到发生在身边。”不是抑郁,他是想说学校里那种跳楼的,何普照虽然没怎么做,堵在他心中也差不多的了。
溥思思却好像猴面包树,一夜没见又长大许多,快得徐明发呆:“我感觉我们把他落下了。”徐明当她在说他俩好了之后,没太管何普照了。
忘了另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