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南王府的房子有些在地震洪水中坍塌,莫忆明拨款重建。王沅奉拼死拯救莫忆明于危难之中,再获封赏,在重建南程县的紧张脚步中累倒。其手下兵将分成几派,为左将之位明争暗斗。
法坛经幡林立,法灯长燃,他亲自上了上三柱沙罗香,将秘籍孤本陈列,在法坛前沉默拜祭。李瑾跪拜,手托头顶如意金盘,莫忆明在和尚道士唱诵词中举起飘着银光的三支银丝酒碗,闭眼默念,而后倾洒脚下红土,纪念路家冤死的魂魄,愿他们得以超脱平静。眾人诵经念佛,摆坛驱鬼,在空灵的声音中静观冥烟直上,香薰四壁。文官挥笔,画匠涂卷,如实记录,好不热闹。
趁乱反叛的李家乡叛乱者尽皆处死。刽子手在东门广场前砍得刀钝,换了十几把,留下血染白衣和一地人头。李煞在狱中疯癲,回到李府不曾好转,某天夜间再发疯,跑得杳无踪跡。瓦拉人身负叛国之罪四处窜逃,渐渐自南程县消失。
莫忆明看这一团乱,反倒心中安稳,默默筹划如何剔除他心中这根最大最长的刺。他陆续收到大小将领的效忠信,想借祭奠路岌路岑之际,给王沅奉来个下马威,警告他不能妄动。主意既定,他命令在那座从来不见天日的院子的遗址之上除草铺砖,盖起儒释道混着瓦拉神旗的赎罪法坛,赶在罗中昆被行刑的当天,从各地请来一百零八名嗓门嘹亮的和尚道士,连夜做法,以用罗中昆的死讯祭奠亡灵。
王沅奉被两侧的小廝搀扶,面色惨白,双腿打颤,侧头捂嘴,咳了几声。自莫忆明平定南程县之乱,借朝廷扶植之势,迅雷之势扶持年轻可靠将领为亲信,替换自己在军中的副手,逐渐掌控南程军政大权。在这赎罪法典之上,不礼待反而奚落,明明是公开敌对的信号。
王沅奉叹气,看着妖娘子抖着已经僵硬的毫无血色的唇,佇立片刻,走入文房,取出笔墨纸砚,写封密函交给可靠小廝,递给守城的副手陈安胜,然后匆匆写好辞呈,满目愁容,坐到二更。
他精神焕发,英眉炯目,身着九条巨蟒绕乾缠坤大襟袍,腰系白玉麒麟翡翠七彩带,缀着优伶教的雌雄双刀,脚蹬雄狮呲鬃跋扈高底靴,带着大小将领,先在大堂义正言辞将南程县的旧事陈明,而后移步赎罪法坛,宣布做法超度亡灵。
米粮富商金永世第五女,而金永正与邱垂坡实乃叔侄关系。金姨娘大胆联系五杂教,怂恿邱垂坡出手谋害公主,再嫁祸于戚石榴。读完卷宗,拍案惊起,勒令抄查金家史家。金姨娘受困府中,產下一名女婴后,连母带女双双消失。
陈安胜四更收到密函前来,跪在屋里。
王沅奉道:「天亮我要去将军府走
妖娘子聆听他的肺腑之言,一动不动。王沅奉悲叹道:「你也可怜这幅摸样,离开南程县是不可能的。我只求落得个好死的下场,与你葬在一起,生死相依。我们住在地下,看起南程县的朝暉日落。若是你还能听到,定知我的选择是对的。」
王沅奉愁眉不展回到王府,心坠千斤重物走走停停在冷清的廊中,遥望熟悉的飞簷,木椽,隔栏,显露破落土色,冥思许久,走回妖娘子处,看着卧榻不知人事的人,遣退眼角掛泪的小廝侍女,跪在榻边,握起他虚弱的手,道:「我祖父原为朝廷大元,曾为路老王爷平定东南立下汗马功劳,祖父的血衣至今为我家祖传之物。父亲曾经告诫我,戎马一生漂泊不定,那滋味不好受,顺南王对我家有知遇之恩,愿以命相报。我王家落脚南程县,这南程县就是家,断头裂骨,泪浓血漂,它也是家,为了这个祖传的家,这种让我归属的感觉,要效忠王爷。」说罢,抬头闭着眼,冷不丁见到房前开着一片梨花,惨白掛着血色,叹气道:「爹培养我掌握军政大权,风风光光。那年,路家兄弟父子为争秘籍而互相残杀,我安能置身事外?这是争名夺利的囹圄,血海深仇的泥潭。扶植路岌对抗路老爷,欺骗莫荻至他惨死,用将路岌之事供与朝廷,至他赴京途中客死异乡……满盘皆输,没有胜者,我很自责,我知道早晚有一天,路家人会找王家清算总账……当今顺南王大胆有为,机敏聪慧,一场灾难反被他用。他已羽翼丰满,不久即可南面称孤,傲视群雄。但他总不该大刀阔斧,针对我一个功臣,」王沅奉难忍心中酸楚,长吁一声。
仪式完毕,莫忆明携眾跪拜,礼毕起身,面向眾人,不言不语,从李瑾手中接过一把戒尺,不待眾将譁然阻拦,狠狠拍响在左掌之上。他举起左手,面向眾人洪声道:「二十年前,路氏家门遭此不幸,实为父兄不孝不仁,各自谋利之祸,本王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甘领此罚,以为前车之鑑。活着的人,想想当年的不忠不义,卖主求荣,也许会一辈子焦心劳思。」说罢,走进人群,将戒尺丢在王沅奉眼前。
优伶教遂遭遣散,梨园天下空无一人,尘土枯叶归落一地。守城军抓到在水灾中混在流民中间出城的刘鋌,由莫忆明亲自审讯,得知刘鋌与史峰实合谋东门之险,以復仇于戚石榴,搜出他家藏的瓦拉山的半卷秘籍,将他以合谋叛乱为名,削首于东门楼前。亮子在水灾混乱之中迷路,无人在侧,心智紊乱,哭爹喊娘,被鹰王拾到,带回飞鹰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