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没有如高文雄想的那般,流露出害怕的样子,她听到死亡这个词时,脸上毫无波澜,甚至反问他,“那你告诉我,偿的是什么命?”
高文雄突然不说话了,扯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说是路,实际上,根本不是路,高文雄在前面,用身体挡开树枝,枝条刮擦着他的身体,等他们走过时,树枝又自动合拢,纪月回过头,发现毫无人走过的痕迹。
高文雄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拿了400多万,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搜山搜得更凶了,整日整夜都能听见头顶无人机的声音。即使到后来,到城里 ,他改头换面之后,他仍旧经常在寂静的夜里,听到那“嗡嗡”的螺旋桨声音,时刻盘旋在自己的头顶。
高文雄下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人和他年纪相仿。他觉得还是不稳妥,索性豁出去,变成真正的林文佑。
那时,脸上的绷带刚拆,还在恢复期,他就迫不及待回了趟老家,这是一个十八线小县城,没有北上广的霓虹,只有工业化换代留下的废墟,四海为家的他,走在依旧逼仄的小巷里,拐了又拐,最后停在一间平房外,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门口。
他还没说话,先看见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照片里的人剃着光头,还有一张圆圆的脸,一如这人年少时的模样。
他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向前。
光头为了给高文雄拖延时间,逃跑的时候,不慎踩空,从悬崖掉下山谷。
有时,噩耗都是成双成对一起传来的。
小女孩手上的手链属于纪月,最后,船老大被判处了拘役一年,没了跑船的人,但是那二十多万的船款每个月还是要准时还给船东,一分都不能少。船老大的妻子去工地做活,被掉下来的钢筋砸死。
他有时会想,如果当时换一个选择,结局是否会不一样呢?有时,他又觉得,自己才是该死的那个人,半只脚跨进了坟墓里。
吨吨虽然不喜欢莫奇,但是不耽误它喜欢出去玩。纪月有空时,会带它去狗公园,没空时,就是早遛和晚遛。宋霁辉就不一样了,他经常陪它玩最爱的飞盘,不过,他更爱呆在家里。他们总是在花园里,在家里玩飞盘和球。
如果小狗有一张排行榜的话,对它最好的人,不一定是它最爱的。
它喜欢跟莫奇出去玩,世纪公园旁的大草坪,在夜幕落下时,成了附近大狗们的主场。每当莫奇要带它回去时,它总是会把飞盘放在他脚边,然后飞快的后退,他嘴里虽然说着,“回去了,吨吨”,但是仍旧会弯腰,拾起飞盘,让后将它远远扔出去。
吨吨和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纠缠在一起打闹,过了会,它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回到莫奇脚边,趴下。
他给它面前的碗里倒满矿泉水,它就这么趴着,一口气喝了半碗。
“回家了。”又坐了会,莫奇站起来,脚边的狗,却趴着一动不动。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纪月。纪月有时看到微信,都不会回,唯独看到吨吨的照片,她会回。从他们开始玩飞盘的时候,他就发了段视频给她,不过,她到现在都没回。
柯之乔正在和赛事方开会,手机响了,发言的人停下,看向她,她翻开手机,看见是莫奇的电话,边接起来,边示意其他人继续。
她握着手机,压低声音,“莫总,我在开会,什么事?纪老板吗?她回酒店了。好的,一会我到酒店,让她给你回消息。”
宋霁虹看见侄女,和她的同学,并排坐在走廊上,脸上是颓丧又麻木的表情,这样的宋怀汎,她第一次看见。唐如珍家教严格,宋怀汎被教导坐有坐像,站有站相,在今天之前,宋霁虹很难想象,她会这么席地而坐。
她看到自己时,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随后,看到身后的母亲时,猛地又抱着膝盖,将头埋得深深的。
宋霁虹微微偏头,放低声音,“先处理事情,汎汎的事,回家再说了。”
唐如珍“嗯”了声,随后,对着地上的人,轻轻唤了句,“汎汎,妈妈来了。”
宋怀汎重新抬起头,她嘴唇颤抖着,打转的泪水,终于滴下来了,她站起来,“妈……”说着,走向唐如珍,她情不自禁张开双臂,宋怀汎就这么紧紧地靠在母亲的怀里。
和宋霁虹一起来的,还有她家的司机兼保镖,一个身材高大又长相严肃的退伍军人。他手上带着白色的橡胶手套,宋霁虹在入户门前停下,他先一步推开门,看见房间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直觉令他闻到危险的气息。
宋霁虹跟着走进房间,锐利的眼神,立刻锁定在那扇虚掩着的房门上,朝那扬了扬下巴。
虽然已经在微信里看过照片了,可亲自站在这么一堵墙前,还是避免不了,被密密麻麻的照片震撼到,然后便是席卷而来的压迫感。
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回身,走出房间,走到宋怀汎面前。此刻,宋怀汎躲在母亲的怀里,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
宋霁虹还没开口,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