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同她说的那句话,以前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她害怕。
肖妍埋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流。
旁边病床的一位妈妈,察觉出了不对劲,递了一张纸巾过来,“这孩子生病,累的就是当父母的,身心都受罪......”
知道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合过眼,同是当妈的,特别能共情,“要不你休息一下,我让我老公替你看一会儿。”
宝妈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可以两个人陪同,父母都在。
“谢谢,不用了,睡也睡不着。”哭了一场,肖妍好了很多,又打起了Jing神,起身按了床铃。
护士进来,问,“还在烧吗。”
“嗯。”
“明天查床的医生来了,我再问问,看看能不能加药,现在只能先吃退烧药......”
“好,谢谢。”
喂完退烧药,没那么快见效,温度还在上升,盼盼烧醒了,小手捂住肚子,“妈妈,疼......”
“妈妈给盼盼揉揉......”
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受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是什么滋味。
再脆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
不敢哭,更不敢倒下。
肖妍揉了一阵,退烧药的效果出来,盼盼睡着了后,才放开手,顺势摸了一下额头,满头的汗水。
得换衣服,肖妍起身去洗手间打热水。
几十个小时没睡,太累,有些头重脚轻,房门从外被推开,护士领着一人走了进来,肖妍也没注意。
看着流动的水龙头,突然有些睁不开眼睛,盆里的水溢出来了,肖妍才猛然惊醒。
刚关上水龙头,旁边一道身影,突然挤了进来,投下的Yin影,将她整个人笼罩,“我来。”
肖妍身体一僵,没动。
看着那只带着疤痕的手,端起盆沿,脑子一阵一阵地跳,一切都像是幻觉。
等身旁的人,将盆从洗手台上挪了出来,端着走去了病床,肖妍才浑浑噩噩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
床头的灯,正亮着。
肖妍立在床前半米左右,看着他弯下身,拧干了帕子,坐在床沿,替盼盼擦汗。
动作有些生疏,却没有一点迟疑。
全身擦完了,他才回过头看着她,轻声问,“衣服呢。”
肖妍脑子里一片空白,木讷地翻开了床头的行李包,拿出了一套盼盼的换洗衣服,无声地递给了他。
之后,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替盼盼换上了衣服。
脑子里的晕厥感,似乎越来越强,像是在做一场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愿醒来,却又不敢沉醉于其中。
怕醒来了,跟前的一切都没了,怕没醒来,盼盼还在等着她。
肖妍绷紧了神经,浑沌的意识在虚幻和现实之间不断地徘徊,挣扎。
如果不是梦,该多好。
郑峰,我撑不住了,很努力,也尽力了......
肖妍闭上了眼睛,选择了让自己清醒过来。
牙咬在唇瓣上,痛疼感传来,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她看着他朝着她走了过来,立在她跟前,目光沉默地看了她两秒后,伸出胳膊,将她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
好像不是梦。
有心跳,有体温。
他回来了。
两年前在他‘死’的第二天,黄警官找到她,除了将那枚戒指交给她之外,还对她说了一句,“他让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肖妍那时候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抱歉。
现在明白了。
抛去他的身份,单单只作为男友,孩子的父亲,他确实应该对自己道歉,他欠了自己很多。
明知道自己会死,但他并没有告诉她。
连死后,他是什么样子,都没让她看一眼,突然丢下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留下她一人承认着一切。
他有很多对不起她的地方,身为他的爱人,她应该埋怨,可她怨不起来,有的只是心疼。
她甚至想,只要他活着,在不在一起,能不能相认,她都无所谓了。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她的想法都一样,她从来没有怨过他,肖妍缓缓开口,真诚地答了一句,“没关系。”
郑峰,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怪你。
他来同她道歉,那谁又该去和他道歉。
道歉刺进他身体里的那十几刀,道歉他付出了整个青春,乃至生命,归来时,却依旧只能活在黑暗里,东躲西藏。
得不到光明,做不到磊落。
这些他所受的委屈和伤痛,谁又能同她深爱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所以,郑峰,别对她说对不起,她会心疼。
脑海里的思绪太多太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