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更长。
尚未到六点,天就入黑了,而淅淅沥沥的雨也变得更大。
盛夏本就是坐不住的,整个下午,在清凉寺里东看西看,上看下看,几乎把整个寺里里外外都给看了一遍。
清凉很有现代大师的风采,并不穿袈裟和尚服,只是穿一套朴素的灰色布衣裤,而鞋子也是布鞋。但站在那里,就有光华自绽。
盛夏对和尚们的生活也很有兴趣,但见清凉大师笑眯眯地站在松树下,她也不好意思真的去打扰。
还是后院那边好玩,那里养有一只仙鹤呢!
她拉了雪球去逗名叫仙草的鹤。那只鹤也简直就是鸟种奇葩,竟然对着她和雪球跳起舞来。
盛夏嘻嘻哈哈的笑,想起了曾看过的一部港剧洛神,里面的杨修和曹植就对着仙鹤挥动广袖起舞,而仙鹤也起舞。
她看这只鸟这么疯,忽然也来了劲头,她也跟着疯,对着鹤也挥动双手起舞。
惹来了两个年轻的小僧人和明海。
明海一看,二十出头的小僧人脸都红透了,他觉得不太妙,连忙去大殿,将还在念诵经文的小叔拉了过来。
明雪远远看了她一眼,这丫头……
他揉了揉眉心,对小侄子说,“小海,其实她能这么有活力,挺好的。”
明雪走到她身边,双手轻轻地按在她双肩上,她一怔,然后一个回旋,与他面对着面。
两两相望,明雪的耳尖红了。
自确定了自己对她的情感后,他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这一辈子,他都只能靠“掩饰”与“谎话”过活了。他一直在扮着“长辈”的角色,他感觉很累。可是,他和她也只能是长辈和小辈的关系。
明雪轻声道,“夏夏,这里是清净地方。别扰了小师傅们的修为。”
两个小和尚,其中一个仅得十六岁,听主持说起过,是个一出生就有残疾的弃婴,抛在寺院门口,主持收养了他。他是个哑巴,但也在努力读书,要考哲学系学佛学。这个孩子,都不敢看她,一张脸红透了。
明雪想,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谁能不心动呢……
盛夏马上噤了声,十分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明海捧了饲料喂仙草,雪球居然也来抢食,这一鸟一狗倒是玩得很兴起。
盛夏问:“寺院怎么会养鹤?”
明雪答:“仙草是上年来的。它受了伤,当时伤得很重,能救回来实属不易,根本不能再飞起来了。丧失了野外生存的能力,又依恋大师,所以大师就留下它,为它筑巢造屋。”
盛夏鬼点子多,语出惊人:“仙鹤是女仙变的,然后上演主持与仙鹤的禁忌之恋?”
明雪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幸好她声音细,只有他和明海听见了。
明海嘴角抽了抽,晒道:“你是真有病!”
盛夏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啃屎。
明海气冲冲地走了。
明雪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气。
盛夏只好服软,摇着他手臂说,“小叔叔,别叹气了。我会很乖的。”
明雪怕她再去扰乱小师傅们心绪,便带了她走到无人的一处庭院,说道,“我给你煮茶,做茶百戏吧。”
“好啊好啊!那个好玩!”盛夏可太高兴了。
煮茶前还有漫长的工序,这本就是静心的过程。当她看到他用石辗磨茶时,就觉有意思极了。
她干脆就端在廊上看他做茶,简直一只大猫一样。
廊外就是淅淅沥沥的雨,风一吹,雨丝拂过,渗上一丝丝的秋意。
明雪想了想还是道:“夜雨难行。今晚你就留下吧。这里面朝着大海,是风景区。从寺院往下走一百米就有一家民宿。你和明海住那里。”
“小叔叔,你不陪我一起过去么?”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夜里看,亮得惊人,又黑又亮,水洗过的墨玉似的。
他摇了摇头:“不行的。我得诚心诵经求符。”
“好吧。”她没再勉强。
“你最近受伤了,不能下水了。工作怎么样?”明雪一边注汤水待茶胶着一边问。
她说,“不能做美人鱼,但别的工作可以做啊。我还是得潜伏的!”
他说,“别累着。”
他再给茶注汤,然后待其咬盏,他开始点茶作画。
他画着画着,莞尔,脸颊上显出一对甜酒窝。
她赶忙去看,原来他画了一个表情暴躁的小女孩Q版头像。
盛夏:“……”
他又画了许许多多的画,她最喜欢那些云雾高山图。她笑说,“这类画好看,像仙山一样!我家叔叔,就是仙境里走出的神仙,芝兰玉树,天人之姿!”
“咳咳咳。”明雪被热茶呛了。
听雨,听松,赏茶,作画,她一抬眸,就看到他。
即使只是闲时饮茶,风花雪月下,明雪依旧坐姿挺拔,手轻握一盏,极淡的一缕弯月下真的犹如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