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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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教室后,潘千葵盯着卫承乐看了好久,直到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她才道:“师父,你黑眼圈好重。”
假装没听见茅柯大声发出“啊好羡慕老卫大早上就被我们可爱的小麻花关怀啊”的艳羡,卫承乐打了个哈欠:“失眠。”
“需要谈谈心吗?”
她严肃地以双手交叠的姿势坐在他身边,一副“我已做好战斗准备”的积极模样。
茅柯插嘴道:“我需要啊,小麻花来关心下我……”
荆云立刻出现,把他拖走了:“他瞎说的,别理。”
——茅坑啊茅坑,你再胡说八道下去,小心晚上走夜路被敲闷棍!
见卫承乐起身,潘千葵霍然站了起来,仿佛是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走。
吓得他赶紧解释:“我只是去厕所。”
他不得不留下一只仙鹤,以证明自己的确很快就会回来。
“喔。”
潘千葵点点头,又叮嘱道:“师父,有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哦。”
卫承乐答应了。
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见潘千葵抱着鹤的画面,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仿佛一个社畜老父亲,在跪舔领导之前,先强颜欢笑着拿了个鸭子玩具去糊弄女儿。
……等下,他就算颓废,也不至于到如此苍老的地步吧?这都什么鬼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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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千葵收回视线,对林暮晃道:“我最近是不是变得很疑神疑鬼啊?”
少女的眼睫毛不安地扑簌着,仿佛是很担心自己会用力过猛。
林暮晃把她手里的鹤接了过来,若无其事地一下下抚摸着:“没有啊,怎么会。”
他每摸一下,鹤的身体就会剧烈颤抖一下,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带着血的冰冷镰刀。
没过多少会儿,仙鹤就扛不住了,“嗝”地叫了一声,从他的手里扑了出去,直蹿到了潘千葵的小腿边。
这会儿是入秋的季节了,少女搭了个小披肩,头上还戴了毛线帽,看着颇为可爱——刚进教室门,这身打扮就被彭缀莎夸了又夸,还拍了照,说是要回去找同款。
帽子是他买的。
他的唇边露出了点笑,又道:“他今天是有点奇怪。”
有了援军,潘千葵原本还有些不太自信,当即变得肯定了起来:“是吧是吧。”
这段时间卫承乐的反应一直很正常,但是,因着跟“母亲”的死挂钩,这种正常反而愈发显得不正常了。
她总觉得,卫承乐仿佛是心知肚明他们在做什么,所以和他们对着演戏。
双方进入了“我猜你不正常”、“我知道你猜我不正常所以我要假装出我很正常”、“我知道你在假装正常所以我要找出你不正常的证据证明你确实在假装正常”的循环拉锯中。
有好几次,她能感觉到,卫承乐进入了“欲言又止”的状态,仿佛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就能触及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但最终,因着某种“顾忌”,他最终把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虽然她确实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处就是了,师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是情有可原。少女有些无力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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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禽宴’那边有进展了吗?”她小声问道,“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虽然倾向于是真的,但情报上毕竟没有明确点出这一点,她也不敢妄下断言。
“在找人查了。”林暮晃边说着,边把少女的绒帽压得更紧了一些,“环港公路的风大,别冻着。”
他俩坐着陨日的班车过来的,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时分,海风刮得极其猛烈。
他仍旧是一身卫衣长裤加运动鞋,倒不觉得冷。但拉着她冰凉的手时,他有些后悔怎么没多穿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把外套拉开,把她裹进来了。
正在这时,他突然从刀子般狠厉的海风中,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
它被呼啸的狂风和海的腥咸味撕扯得很淡,但对林暮晃来说,即便是这零星的味道,也显得过分熟悉了。
……环港公路怎么会有妖出现?
等靠得近了些,看清楚那股气息的源头时,林暮晃心中更觉意外。
连潘千葵都稍稍睁大了眼睛,转头去看他的表情:“……?”
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卫承乐失眠的原因找到了。
他对面站着一个潘千葵没见过的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浑身上下透露出Jing英的味道。
好在,他脸上太过“规范”的笑容,稀释了这种玻璃高楼里才会酝酿出的疏远气质,使得他不至于太像一个保险推销员,或者,一个声称售卖老年保健品的骗子。
他的笑容像是要将“如沐春风”这个词具象化,每一条肌rou的走向都目的十分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