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翮安静地跟着她。他绊到了谁的脚。
那人“哎哟”一声。
是姜临晴开口道歉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池翮一声不吭。
他的两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令她感觉,这一刻他将所有重量都交给她了,沉甸甸的。
两人离开的时候,一个演员喊出台词:“杀了一个人”,仿佛在舞台上空久久回荡。
姜临晴走在前面,把池翮拽离了黑暗。
她的眼前一下子亮了。她发现他额上满是汗,说:“没事,不怕了,我们走了。来给你擦擦汗。”
她见过他擦汗。他不喜欢乱擦,他会用纸巾一下一下粘着脸。
她学着他之前的动作,一下一下的,从他的额头慢慢往下,到脸颊,到下巴,替他吸干汗水。
池翮的汗并不只在脸上。
姜临晴想要往他的颈部去擦。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
她收起手,安抚他:“没事了。”
大部分的人,这个时候会问一句——
“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姜临晴没有问,柔声哄着他:“没事了,走了。”
走廊的装饰柱,贴了话剧海报,海报上有角色们的照片。刚刚在戏中被杀的演员是近景。
池翮瞥了一眼。
姜临晴侧过去,挡住了海报。
这时的池翮是陌生的,眼神冷冰冰。
她懊恼,自己要是把那杯热饮带出来,至少能给他暖一暖冰凉的手。“没事啊,我们回家去。”她拉着他往外走。
还没到门口,池翮停下,他不走了。
她哄他:“走啊,我们回家。家里有你喜欢的沙发床,我们回家好不好?”
池翮比了一个像是抱东西的手势。
姜临晴想起来了,不止饮料,他们的狗尾巴草也落在里面。“算了。草而已,又不值钱。你想要的话,我明天给你买新的一束。”
池翮摇头。他松开她,要往里去。
姜临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在上演真实可怖的画面,她拦住池翮:“我去,我不怕黑。”
他的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猜,他可能在说,他也不怕黑。但如今这情况,他的话没有可信度了。
她朝他笑:“我去,等我,一定等我。”
池翮的双手插进裤袋,直挺挺站着。
姜临晴匆匆回去,又向一个一个的观众道歉。一个观众认出她,不满地骂她。她连连道歉。她回去拿了那一束狗尾巴草再回来,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那人骂她的声音更大了。
但没关系。姜临晴把狗尾巴草护在怀里,走出来。
池翮低着头,再抬起眼,眼睛有了笑意。爱笑的池翮回来了。
姜临晴郑重地把狗尾巴草递给他。
他慢慢接过。
她笑了:“好吧,我们回家。”
池翮摇了摇头,用手机打字跟她说:「我今晚要回我家。」
姜临晴点头:“好,要不要我送你?”
他又摇头,把狗尾巴草抱得更紧。他还是不说话,唇上下开合。
她猜,他在说晚安。她拉拉他的手,温柔地与他道别:“晚安。”
她把所有的疑惑和不解藏在心中。他不说,她就不问。
*
池翮上了出租车,姜临晴才松口气,往地铁站走去。
她不知道,出租车才拐了一个弯,池翮就下车了。
经过一番折腾,狗尾巴草的包装纸变得松松垮垮。
池翮坐在商场门前的石凳上,一根一根,捋着狗尾巴草。他拆了包装纸,发现扎不回去,更散了。
有一对夫妻在石凳面前走过,他们刚刚购物完毕,女人拎了一个硬挺的纸袋子。
纸袋子很高,印了个大logo。
池翮小心翼翼地扎起根jing,抱着萎靡的狗尾巴草,进去商场。
纸袋子的品牌是一间女鞋店。销售员迎上来,满是亲切的微笑:“你好,先生。”
池翮指了指另一个顾客手里的纸袋子。
销售员不解:“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池翮又指了指纸袋子。
销售员略微皱眉:“先生,你要买那双靴子吗?”
池翮用手机打字:「纸袋子。」
哦,原来是个哑巴,可惜了。销售员心里嘀咕,面上依然挂着亲切微笑:“抱歉,先生。我们不是卖袋子,我们是卖鞋子送袋子。”
池翮就近拿了一双高靴子,放到收银台。
既然他是顾客,销售员自然以礼相待:“先生,这是你买的鞋子。”她把鞋盒装进一个高高的纸袋子。
池翮却把鞋盒拿出来,放到一边。他坐在圆凳上,把狗尾巴草装进纸袋子,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