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是一叹。
才来的时候,她觉着在杜家已经过得很惨了,现在一看,真是感恩。
宏远法师睁着一双慈悲之眼,希冀地看着她:“杜司药带了多少钱来?”
杜清檀沉默片刻,尬笑:“我就是先来看看情况的。”
宏远法师懂了,就是一个钱都没带来的意思。
他倒也没有因此灰心丧气,反而情绪高涨,领着杜清檀一路往里,一路介绍。
“司药请看那位妇人,她原本出身富豪,夫妻恩爱,子女成双,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其夫出海贩货,杳无音讯,子女得病,双双夭折,她自己落下心病,竟就疯了。
家资尽数散去不说,她自己也沦落街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常被恶霸欺凌,行那不堪之事。
老衲见之怜之,将其带回病坊养着,她倒也感恩,病情好时就帮着干活,病情坏时就让人提前将其绑缚起来。
若能长期供应药物,她便可活得像个人样,可是治她这病的药贵啊,中产之家尚且要被拖累,何论病坊……”
宏远法师介绍的时候,正在为其他病人洗衣的妇人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向杜清檀,友好地笑了笑。
杜清檀回之以笑脸,跟着宏远法师继续往里走。
不算宽敞平整的空地上,二三十个孩童聚在一起收整草药。
大的十来岁,小的三四岁,有男有女,有容貌四肢正常的,也有残疾毁容的。
“法师好!司药好!”
小孩子们整齐划一地行礼问好,又继续安静地劳作,哪怕就是最小的孩子,也没有哭闹或是偷懒。
“司药请看,这些孩子,要么就是身患重疾被家人丢弃,要么就是父母双亡又生了病的。
老衲将他们收入病坊,养好身体,或可被人收养,或可自行做工养活自己。
有些孩子感恩,哪怕就是长大了也没抛弃此处而去,常常带了食物钱财回来,帮着将养其余孩童。”
“还有那些老年病患,或是鳏寡孤独,或是因病被儿女抛弃,沦落街头等死而已,老衲不忍,将其带回。
即便治不好病,好歹也能死得好看些,亦能及时收葬,早登西天极乐世界。”
宏远法师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遥遥指着前方一堵高墙:“这里,司药不必进去了。”
杜清檀皱眉:“为何?”
宏远法师神情凝重:“此为大疯病人聚集之所。”
杜清檀懂了,就是麻风病人集中隔离之地。
这种病,也相当于瘟疫一样的存在了,且没办法治好,很多麻风病人因为不堪忍受歧视和身体心理的痛苦,往往会选择自尽。
苟活下来的那一部分人,也活得很惨很艰难。
她看到院门上开了孔洞,便走上前去,隔着孔洞往里张望。
但见不大的院落里挤满了人,许多人面目可怕,五官溃烂畸形,四肢残疾。
听到动静,这些人惊慌失措地挤在一起,不敢让她看到。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宏远法师低声念了一段经文,道:“杜司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前头说话。”
杜清檀问道:“不知需要多少钱财,才能将此地修建得像个模样?”
宏远法师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几乎是立刻,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就从袖中取出了清单。
“司药请看,但凡急需的器物、药材、钱粮等物都在里头。”
杜清檀接过去迅速看了一遍,道:“我还需再逐一核查几遍,才能详实地报上去,希望法师不要着急催促。”
宏远法师很急,多一天就是若干开支,还有病患可能因为缺少药材钱粮死去。
但这种事情,只凭一张单子,就要女皇如数拨款,确实也不可能。
杜清檀回到暂居的邸店,独孤不求还没回来,她便要了洗澡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换衣服,给自己和红叶各自要了一碗面。
刚吃完不久,外出寻摸宅子的独孤不求和罗叶就回来了。
独孤不求夸张地哆嗦着,要把手往她衣领里塞:“快快快,为夫被冻坏了,给我暖暖手。”
被杜清檀躲开以后,他顺势搂住她的肩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你在写什么?”
杜清檀让他看:“就是病坊的事,好些病人很惨,难以为继。又有大疯病人,这个也花钱。
我寻思着,不能只是光要钱物,这个今年拨了,明年不一定会拨,万一不拨就完了。
必须想个生钱的法子,自力更生才行。这样,即便上头不给钱,至少也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转。”
独孤不求道:“这简单啊,军队戍边,会有军田,闲时种田,战时为兵,以军田养军队,很是便宜。
你这病坊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恳请圣人赐钱、赐药、赐物的同时,再赐田,不就结了?”
杜清檀用力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