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入学规矩。
也是打从那时起,陈书眉知道王璠与庞娇舅甥情谊甚笃,远非亲戚客套,如今王璠一死,只怕庞娇像没了亲哥哥一样伤怀。
陈书眉向丞相府马车那边看了一眼,谢知行先下了车,扶着庞娇的手臂将她送了下来,远远看到陈书眉,冲她点头示意,陈书眉也遥遥屈膝一礼,算见过。
她如今已经不怕碰见谢知行了,陈书眉想得很清楚,哪怕是她站在谢知行眼前,谢知行也不会把她——如今的学士府的三姑娘,同几年前通州那个乞儿联系起来。
这,就叫灯下黑。
陈书眉勾了勾唇角,转身朝着国子监大门走去,谁知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陈姑娘留步!”
陈书眉讶异地看着庞娇丢下谢知行,疾步冲自己跑了过来。
“陈姑娘,我今日是特意来找你的,有几句话想问你,不吐不快……”
陈书眉看了眼天色,她还想在先生来之前,再温习一遍昨日落下的课程,“边走边说?”
“庞姑娘,那天的事情公主府的嬷嬷已经问了很多遍,我也仔仔细细回忆了多次,当真没见到有人做手脚,就算是一口点心也没有……”
陈书眉有些同情地看向庞娇,庞娇双眼微红湿润,提起王璠就要落泪,急急地打断她:
“你不要怕有人位高权重!我外祖母身份摆在那里,只要你肯说出来,定能护着你,不会让你被人报复的!”
位高权重?
这是……在影射谨郡王李修?
陈书眉挑了挑眉,仍是坚持:“庞姑娘,当真没有。”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了国子监前院的布告栏处,这里平日贴的都是学生们自行组织的一些活动,诗词大会、品茶宴之类,陈书眉还记挂着蒋飞身上的伤,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正要直接走过去,就听见庞娇在她身后哆哆嗦嗦道:
“这……这是什么?”
陈书眉回过头,在布告栏上看到了她此刻身在大理寺监牢的原因。
那是一张纸。
纸上有她的名字,还有她这几年数次午夜梦回,总在做的那个噩梦的开端。
“鄙人王璠,年十九,家住长安,乃平阳公主亲子,性顽劣而常交友,近来意外得知辛密一二桩,秉持君子之道,本不欲与人言。”
“学士府第三女,陈书眉……”
念到这里,陈书眉的声音微微发抖,对面的官差冷哼一声,催促道:“念!”
陈书眉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学士府第三女陈书眉,乃是三年前陈学士下通州寻找外室所生骨肉时带回,然据鄙人所查,彼时陈学士亲女早已亡故,陈书眉乃是……乃是冒名顶替,实同陈府毫无瓜葛,不过通州城一无父无母的乞儿,贪图陈府富贵,仅此而已。”
陈书眉念到这里,耳室里旁听的谢知行眉头微蹙,就连牢房门外的衙役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学士府三姑娘谁人不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才女,多位王妃郡主的座上宾,竟然……竟然是冒名顶替……
通州城乞儿,摇身一变,化作学士府千金。
可怜陈学士一生清廉,竟将旁人当成掌上珠!
“此女贪慕富贵,既已鸠占鹊巢,必不会容忍真相大白,知晓我得悉此事,未必会善罢甘休。因此,鄙人特留书一封。”
“若某日鄙人遭遇意外不幸身死,极有可能是因知悉此事被灭口,还望大理寺彻查,莫要放过凶手。”
一整封信念完,陈书眉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冷冷清清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官差。
“所以,你们大理寺并没有我行凶的证据,只是凭借一封不知从何而来的信,污蔑我是凶手。”
官差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不知从何而来?这是王公子的纸,王公子的字迹,就连上面的印都是王公子的私印!这信不是王公子生前留下指证你的,还能是什么?!”
蒋飞听到这里,询问地看了一眼谢知行,后者浅浅点头,又担忧地把目光转回到妻子身上,庞娇显然自从见到那封信起,就认定陈书眉是凶手,隔着窗口咬牙切齿地盯着。
“此言差矣。王公子已经亡故,这信总不可能是他借尸还魂贴在国子监布告栏的,只有找到贴信的人,才能问出信究竟从何而来。”
此时还能这么镇定,有理有据地进行分析,蒋飞简直要给陈书眉拍手叫好,可官差却不吃这一套,狞笑着问:
“废话少说。王公子这封信里指证你的事情,你认,还是不认?”
正如王璠信中所说,鸠占鹊巢享了三年荣华富贵,怎会让真相大白?何况此时还搭上了人命官司。
牢房审讯室里,隔壁耳室中,无人认为陈书眉会认。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勾了勾唇角,痛快一点头:“我本是通州城内一乞儿,并非我父亲的骨肉。”
刹那间,审讯室内外静得出奇,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