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类似的经歷吧,我对你的关心就比较多了。我曾经努力想要利用院童对我的喜爱来改变他们对你的态度,想要培养他们尊重他人的态度,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反而让他们因为吃醋而更讨厌你……」
单黎淡淡地说:「小孩子比较不懂事,很正常的。」
「或许我那时候只是个菜鸟老师,除了院童的喜爱之外,还没学会怎么经营整个团体吧。后来,即使我想要好好地当一个老师,也没办法了。」
「为什么?」
「那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还会跟我那个父亲有牵扯。」angel老师叹了一口气,「我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死了,在外面欠了很多债务,那些债主们不知道怎么找的,竟然找到这里来,要我替他还钱。这是发生在我回这里第二年的事情。」
单黎顿时无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情,但他心里面知道那种讨债集团会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压力,毕竟他就干过类似的事情。
angel老师缓步往外面走去,单黎也慢慢跟着。
「为了不给院区带来麻烦,我尽量和那些讨债的人在院区外谈事情。可是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负担得起那么庞大的债务,完全喘不过气来啊。只能一直想办法拖延……」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离开的吗?」
angel老师点了点头,「我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我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丈夫,他是来台湾学中文的。我和他同年,他在大学毕业后继续读了研究所,他知道我的状况之后不但没有和我分手,反而是积极地想办法要带我远走高飞,不让那些人找到我。所以我们私底下筹划,跟谁都没透露,一直到最后,已经是可以随时拋下一切就上飞机的状态,也才只让当时的院长知道而已。不过,在出发前一天的那个求婚,就是他联合院内的人给我的惊喜了。」
「难怪……」
「所以那时候我才会走得那么突然,连一声再见都没跟你说。」angel老师的语气有点落寞,「刚离开台湾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但是当生活渐渐安顿下来之后,我的心里面却浮现出你的脸。」
「我?」
「嗯,其实庆生那天,在被求婚的时候,我有瞥见你的表情。当时或许没有记得太深,但是当我一个人在国外的街道走着,那种身处异国、被陌生人所包围的孤独感曾经有几次猛然地向我袭来,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你那时的表情。我终于想到我可能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自己却完全不晓得……我应该是最清楚的,伤痛这种东西,与其治疗到一半才放手不管,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让人抱着希望才对……一想到这里,我难过地哭了好几次,我想立刻跟院方联系、想要跟你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对人性失去希望。但是,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年代的通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先生希望我过些时间再来考虑这件事,毕竟风头可能还没过。」
「您再回来的时候,就是我大四的那一次了吗?」
「是啊,都已经超过十年了。这么长久的时间里,有时我也在思考,会不会其实我反应过度了?其实你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其实只是我把自己的心情自以为是地投射到你身上而已?渐渐地,想跟你联系的欲望就减低了,本来想要拨电话或是写信的念头也打消了……后来,我觉得那些想法很可能只是我想要自我合理化的一些藉口而已。最后我还是决定跟你联系,而且是想要当面见到你,所以我找了时间回来台湾一趟。」
「然后您留下了那封信和联络方式给我……抱歉,我一直没有跟您联络,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勇气,要不是因为您看穿了我的心意,提早来等—」
angel老师拍了拍单黎的手,「你不需要道歉啊,要道歉的人是我。在你小的时候我那样离开,过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想要弥补,留下联络方式之后却又只是一直等待。虽然没有你的联络方式,但应该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结果我只是等,等了那么多年才终于想懂你为什么不跟我联系的原因……你是怕我会告诉你,我离开你也是像那句顺口溜一样,要你走开、不爱你吗?」
单黎不禁露出苦笑,「其实不用太仔细想也知道那是很不合理的想法,但是小时候真的是那样以为的。」
「甚至那种不合理,在长大成人之后依然存在于脑海里吗?」
单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头。
angel老师停下脚步,看着单黎,「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的行为到底对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我一直希望其实只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不然的话,我就真的对你很抱歉了。不晓得你的人际关係后来变得怎么样,我担心的是你会失去人和人之间的那种有重要连结的感受。」
重要连结的感受……怎么好像在那里听过?
「老实说……」单黎寻找着适当的用词,「我确实不太知道什么叫做重要的连结,那是什么感觉?」
「果然是这样吗……」angel老师深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