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鬱云掩日,水流湍急,秦淮河上灯火通明。
河上数艘花舫聚拢,喧闹吵杂,琵琶声不绝于耳。
一艘偌大的船舫佇立河中央,寂静肃然,彷彿与周遭事物格格不入。抬头瞧去,甲板两旁挤满了人chao,他们穿戴整齐,腰间配剑,绝不像来此处寻欢作乐之人。若对武林大小事,稍有把握,眼下定会惊讶不已,因为船上的人来头均不小。准确来说,九大门派齐聚船舫,从左至右,分别是圣巖寺、太清观、玉清观、上清观、皇龙宗、紫龙宗、丹龙宗、苍龙宗和墨龙宗,无一例外,全部出席。
九大门派齐聚,本该是场热闹的盛宴,但这些人面色凝重,柳眉倒竖,彷彿在商谈什么大事。其实也不难猜,他们千里迢迢来到金陵,为的便是召开这「剿龙大会」。
便在此时,一艘木舟疾驶而来。水急浪猛,木舟在浪头上起伏晃动,洛绝影长身而立,独自一人站在舟头,后方的冉月嬋,捲起袖子,负责划桨。划桨本是个粗活,但见冉月嬋玉手轻摆,纤柔的身躯,随风摆盪,明媚动人,教人忘了她正在划桨。
月光下,洛绝影身子直挺,双眉如剑,深邃漆黑的瞳孔始终盯着前方,面容寒冷如水,彷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到片刻,小舟已来驶至船舫周围,约莫两百尺外。冉月嬋很清楚,那艘船上的人俱是习武之人,其中不乏绝顶高手,若再靠近半分,必然会被人察觉。
洛绝影瞥了她一眼,淡然自若,道:「你留在这里。」
冉月嬋抿唇道:「我也要去。」
洛绝影苦笑道:「连我都未必全身而退,若再带上你,只是徒增麻烦。」他说得很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并不是故意要羞辱冉月嬋,而是为了冉月嬋的安全着想。
洛绝影瞥道:「若船上发生sao动,你立即去找冉子陵会合。」
冉月嬋颤声道:「你、你打算做什么?」
洛绝影淡然道:「放心,我没想打算如何,只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冉月嬋倒吸一口凉气,道:「你可不要乱来。」换作往常,她很相信洛绝影的能力,可是船上的人绝非平庸之辈,根据他们打探的消息,甚至连圣巖寺的「圣僧」九世金禪都在出席名单。提及此人,家喻户晓,他乃正派第一高手,就连真龙不败对其也得敬畏叁分。不光如此,加上各门各派的宗主和长老,那艘船上聚集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别说洛绝影孤身一人,就算五仙坛倾巢而出,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洛绝影足尖轻蹬,双臂一振,身影立时消失不见。待到冉月嬋察觉之际,洛绝影早已遁入湍激的河流中,悠游其中,宛若蛟龙。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他竟已来到船舫下方。他猛然一拧,掠至甲板下缘叁尺,屏息凝神,伺机而动。说这时迟那时快,一阵风颳来,打得船帆猎猎作响。他没有错失良机,登时腾空飞起,身影不偏不倚落在船桅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拖沓。
他环视下方,眾人没有躁动,说明尚未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对方可能已经察觉端倪,只是没有说出来。若真有人能注意到他,九世金蝉必是其中一人,洛绝影的目光自然而然移到他身上,仔细打量他的反应。
九世金蝉坐在一张枣木椅上,双眼微闭,似是沉思,一动不动。正当洛绝影松了一口气,自认行踪并未暴露之时,一个声音从他耳畔响起,轻声道:「来者何人?」这个声音非常轻柔,乍听之下像名女子,却隐约又听出是男人的声音。
洛绝影怔了半晌,以为自己藏跡败露,正准备逃走,瞧见下方没有动静,他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有人用传音入密与他交谈。洛绝影皱起眉头,试着朝传音入密的方向循去,不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说话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九世金蝉。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任谁也不会想到,九世金蝉看似老僧入定,进入无我,实则洞察周围,罩定附近一切任何动静。
洛绝影暗忖道,九世金蝉委实可怕,难怪名震江湖。
不过,既然知道对方是谁,他二话不说,催促内力,以「传音入密」的方式道:「不瞒圣僧,在下洛绝影。」
九世金蝉仍是不动声色,不一会儿后,他道:「洛施主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洛绝影思索半晌,答道:「不过是看热闹而已,圣僧不必紧张。」他虽然说得平缓,但内心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凡有风吹草动,他便会马上逃走。毕竟,这儿可是九大门派云集之处,自己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掌。
洛绝影目光四扫,掌握周围物事,任何可以被他利用逃脱的工具,绝不错过。苦等良久,九世金蝉仍未回应他,他有些坐立难安,暗忖自己是否该走了。倏忽间,他又听见九世金蝉温柔如风的声音,沁入耳旁,道:「阿弥陀佛。」仅仅四个字,看似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洛绝影摇头苦笑,出家人总爱拐弯抹角,说好听点是禪语,难听点是故弄玄虚。不过,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若九世金蝉真想对自己不利,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