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是不后悔的,因为叶父是她的初恋,那时候他们爱的轰轰烈烈,如果错过了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恋爱。
她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在那个年代叶父是最有出息的,所以她毅然跟他,只是没想到他会死在任务中,留下她们母女俩。
叶父的死告诉她,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选错了,她应该去上大学。
说到底,赵姿兰是个很矛盾的人,她爱叶父,但最爱的人还是自己。
从赵姿兰开口那刻,叶缇就一直沉默不说话,静静听她说完。
“……”
“你爸死后除了下葬那天我一眼没去看过,现在想看看却没法去了。”
“帮我和你爸带声好吧。”
叶缇一言不发离开病房,就像她一言不发走进病房。
走之前,她找护士帮忙调出欠下的医药费,结清后又多支付一笔,让她最后一个月好好过。
算是身为亲生女儿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吧,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黄立国的生意已经到箭弩拔张的地步,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死死撑着。
黄立国对赵姿兰可能是真爱吧,到这个时候还有护工每日照顾她,住的是最好的病房,治疗项目一个都不落下。
赵姿兰还有一对儿女,她死后他们会为她送终,如果没有这个病,她的晚年会是非常幸福的,儿孙绕膝。
今日一别,她和赵姿兰也算两清了。
走出医院,她的心情谈不上悲痛,但总之也不好受。
天气很好,日头高高挂在天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叶缇抬头直视太阳,但太阳的光线太过锋芒,她只能眯眼看,眼角逐渐沁出泪花。
前面突然停下一辆黑车,放下车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叶缇惊讶。
陈既清晃了晃手机,说道:“你忘记我们设置了位置共享?”
上次清溪落山还是在陈既清心里留下一丝后怕。
他怕日后还会出现这样的事,主动和叶缇提位置共享的事,这样双方每时每刻都能知道对方在哪。
这也算陈既清变相给她安全感。
等叶缇上车,陈既清问道:“怎么来医院了?”
“看赵姿兰。”叶缇最终还是没说妈这个字眼,在她心里赵姿兰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陈既清知道赵姿兰是叶缇母亲。
“阿姨怎么了?”
“肺癌晚期,还有一个月。”
叶缇的声音平平的,但陈既清知道,她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把叶缇揽在怀里。
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就静静相拥。
“去定远寺吗?”陈既清忽然说。
“去做什么?”
“为阿姨祈福。”
叶缇咬唇不说话。
“去吗?”陈既清把决定权交给叶缇。
叶缇闭了闭眼,“去吧。”
到定远寺时是下午,这个点人不多,人大多是清晨时分来。
叶缇没来过这里,看见陈既清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由疑惑,“感觉你对这里很熟的样子,你来过这?”
陈既清没否认,“嗯”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来过,我居然不知道。”
陈既清这回没接话,而是递给她一炷香,“去吧。”
“你呢?”
“我和你一起。”
佛祖慈眉善目,凝神静思,底下的人群或严肃或敬畏。
佛像下面有三个跪垫,叶缇跪在中间,陈既清在她左侧。
叶缇先拜完,她下意识侧头望向陈既清,陈既清仍闭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佛祖说。
她轻轻起身,站在一边等他,视线继续停留在他身上。
看着看着,有一小块记忆碎片被勾起。
人对重大事件的印象总是格外深刻,尤其是忘过一次再想起第二次,是很难再忘的,各种细节也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想起?但能肯定的是,和陈既清有关,和高中那次落山也有关。
叶缇蹙着眉想了很久。
在记忆大海的角落,有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和此时的陈既清慢慢重合。
她想起来了。
罗年年从小就喜欢摄影,高中时更是被挖掘出摄影天赋,参加了好几个摄影大赛。
她住院那几天罗年年刚好在参赛,比赛一结束她就十分激动来找她。
罗年年说她是去给她祈福的,没想到祈福的时候撞见了她的灵感——
一个穿校服的男孩跪在殿堂中央,虔诚低头。
典雅雍容和年轻桀骜的碰撞,让罗年年荣获特等奖。
如果是普通小事她可能就忘了,但那次获奖罗年年叨唠很久,所以记忆还算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