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是一个巨大漏斗的收拢口,千丝万缕的因果,非得经她这一道,才能汇聚畅通。
可如今,她已经死了。
眼看案子查问月余,中秋将至,依旧停滞不前。
尧国供奉的神明,其中一位是后土大神。
自尧国安都,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秋日是代表丰裕收获的季节,也是代表后土大神神迹威仪圣洁的季节,不能被罪恶和鲜血玷污。是以,秋后至来年新年,非重大要案,便只查问,不定罪,更不行刑。
去年蚌安郡贪腐捐官的案件,牵扯出多名要员,皇上疾风劲雨杀伐果断,无人敢多嘴。
这一次,则不一样了,虽然也是诸多官员牵涉其中,但证据薄弱,便开始有官员联合上奏,请求皇上遵循祖制,才能得祖先庇佑,不得亵渎后土大神。
这是搬出信仰来以退为进。
就在白昼寻思着怎么找个由头,把这些阻碍办案的货色压一压的时候,事件又出了茬头。
中秋一早,刑部的堂鼓被敲破了。
是真的破了。
刑部尚书陶迪升堂见到前来击鼓的事主时,屁股都不敢沾座。
那人的品阶要比陶迪这个刑部尚书高上好几阶,是瑞王之女,端淑郡主。
案子,陶迪一开始不敢接,只想送瘟神一样想把郡主往皇上那儿支。
没想到,郡主一番大尧律流程严谨的慷慨陈词,直接把陶迪怼得没话了,只得请郡主堂上落座,讲述案情。
当然,陶迪明白,郡主顾及的才不是什么讼案流程,而是事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有可能遂她的心愿。
陶迪只觉得自己上辈子八成是造了孽了。
依照郡主所言,数月前,她收到一封告发信函,内容直指远宁王的近侍小厮千禄,说千禄在南墨西堤时,驭兽的本事源自占环神使一支。
他不仅是占环细作,还依靠神使族驭蛇的本事杀害瑞王,目标是毁去瑞王手中的先皇遗诏。
郡主早就觉得父王骤然过世万分蹊跷,原来是死于谋害。
大惊之余,郡主应对尚算沉着:父亲,如果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不可能不留后手,更不可能算计不到万一
她在这几个月里,搜掠了任何一个父亲生前可能留存线索的地方,终于在一位照顾王爷数十年的老家奴手中,得到了王爷曾经交托的一封信。
信里讲述的过往与前些日子马巽向远宁王坦言的一般无二
当年大皇子被生母背叛,只得仓促起兵政变,本与大皇子交好的白袁眼见大势已去,反戈相击,给了大皇子致命一击。为保性命,在已被秘密立为太子的白落面前自毁容貌,自请降尊位为郡王,去边陲封地,更将当时带在身边的两个儿子斩于当下
远宁王一支,是当年深宫夺嫡内乱中,二皇子白袁为保性命,将身份地位抹杀,换来的身份。
一晃数十年,白袁先是熬死了兄弟白落,而后重病弥留之际向已经成为皇上白景陈情,请求让自己唯一的小儿子入都城伴驾,终得允诺,这才有了如今的远宁王,于四年前自蛮荒边陲,回到都城。
陶迪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脑子已经打结,只剩下无限循环的几个声音在说: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搅合进这皇权的利益争斗里?
皇上、王爷、郡主哪头都开罪不起这事儿是我能管的吗?
但终归,陶迪为官不算糊涂,质问郡主:当日王爷薨逝,陛下就在近前,也是陛下昭告天下,王爷急病离世,郡主这般,是在说陛下包庇真凶,戏耍天下吗?
端淑郡主冷声道:远宁王看似柔儒有礼,其实其实她心里记恨着王爷以她逼死驸马外室的事情要挟她,但这事情如何能与陶迪说?
嗫嚅了半天,才道:陛下定是被远宁王用什么办法蒙蔽了。
在堂上闹了大半天,最后,陶迪也不知堂是如何退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书房灌了不知多少杯茶水。
郡主骤然把事情叫破,一夜之间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忙于奔走,在自己的利益团体中分析利弊,设想事态发展
朝月城悄悄热闹了整个夜。
第二日朝会上,数名臣子奏请皇上御审案件,一时群情激昂,好像还没审,就能认定远宁王收拢敌国细作,杀害当朝王爷,意图不轨一般。
他们对王爷的恨意到底有多少,白昼不知。
有多少人是看不得别人御前当红,巴不得看他登高跌重,白昼也不知。
他只知道,这次事件突发,郡主应该是被有心人当了枪使。
白昼坐在殿上面无表情。
皇权的博弈,从来都是势力集团之间的较量,并非皇上与臣子个人之间。
他在想,若他是白景,即便万人之上,在这当口,也不可能只靠一句圣谕便平息事件。
他对简岚鸢是无条件的信任,但那两位原主之间可并非如此。
也不知若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