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十七岁没头没尾的年纪,做什么决定似乎都差一点,林蝉自嘲笑笑,本要揭过这个话题,他看见景晔关心眼神,突然间全部的委屈开始翻涌。
全部的不安,在这一瞬顷刻决堤。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爸爸一次,他给我买过一双球鞋,然后就没见过人了。林蝉轻声说,握住自己的力度加重了些,我妈她很不容易,在家里,有次偶然间收拾到她年轻时的日记本,才知道为什么我妈不和他结婚。
是特殊情况吗?
嗯,我爸是刑警。林蝉说,可能出于职业关系的考量,当时她未婚怀孕,但没有告诉我爸是后来打算自己带孩子之后才分手的。我爸知道了,就要来见我们一次。但那次见面后,我就没再遇到过他了。发现日记本的事我没对老妈提过,她大约以为我还不知道吧,反正我也不问就当我和老妈是被抛弃了,这么想,多少好受一些。
如果不是被抛弃呢?
如果过一段时间,小时候出现过的父亲又回来了呢?
但等待对谁而言恐怕早就失去希望了。
景晔蓦地一阵酸楚,他没想到居然有这层原因,但自己说什么都像空中楼阁,半晌只拍拍他:没事,没关系
所以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她现在要结婚,有人愿意照顾她了,而且那个人也不错,我应该懂点事祝福她。林蝉顿了顿,竭力忍着什么但最终失败,再开口时舌尖紧紧压着哭腔,可我就是不高兴,我就是
不高兴。
也不愿意。
原本的残缺的家突然填上圆满缺角,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去哪儿倾诉呢?谁都会说,你要学着长大。
林蝉的话到此为止。
可景晔却醍醐灌顶似的,以前不解的部分都像倏忽间找到了线头,紧接着串成一片让他懂了林蝉那股矛盾气质的缘由。
小时候缺失一部分亲情所以敏感警觉,又忍不住想靠近温暖。
经过一次不告而别,于是当时对景晔的离开无法原谅。
即将成为某种意义的大人,却又被现实当头一棒,不得不面对根本不想接受的未来。
咫尺之遥的少年红着眼圈像自我消化新年变故,景晔却想着,林蝉会不会在这时困惑长大为什么让人难过呢?
他不想让林蝉难过,更不想让林蝉受委屈。
成长是很美好的经历。十八岁还很小,应该笑口常开,应该无忧无虑,烦恼不过夜,担心纠结的除了未来还得继续学习以外就是明天吃什么。
至于复杂的人情世故与规则,等以后再Cao心也完全来得及。
现在他更想看林蝉笑。
来,抱抱我。景晔说,尾音愉快地上扬,一只手勾住林蝉的肩膀把人往怀里按。
不想做的事可以不用做,不高兴就别勉强自己一定学会接受。吵架也没关系,闹脾气也没关系
温热呼吸洒在耳畔,景晔自顾自地说着,将林蝉漏进怀里,胸膛相贴。冬天衣物厚重,这姿势略显笨拙,他听见少年呼吸有所停滞。
半晌,林蝉犹犹豫豫地抬起手,然后用力抱着他。
耳畔有什么冰凉地擦过了,林蝉听见景晔好似笑了笑,轻声说:别怕。
别怕孤单。
我这不是向你而来了吗?
第29章 不准欺负流泪小狗
除夕夜,按说辞旧迎新,对景晔而言,所谓的旧除了他给自己的隐形枷锁,大约还有林蝉印在他肩上的泪痕。
我这不是向你而来了吗?
思来想去太rou麻,景晔没说出口,只一下一下地安抚林蝉后背,任凭房间里因语言缺失产生的空白被动漫里聒噪对话填满。
刚才那通倾诉是景晔没有经历的领域,但他很快感同身受了。
哪怕到了二十岁、三十岁,也会遇到道理我都懂,但就是不高兴的事,这些很难用言语去解释,只能期待少年能自行领会身不由己。
可那么多身不由己
没得到的喜欢,你笑一笑,我给你好吗?
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景晔一瞬间有点呆愣了。
他已经开始想得那么多?
好在林蝉没注意到景晔的片刻僵硬,把头埋在他肩上,半晌没动。
多年担心即将成真,好容易找到发泄出口,林蝉哭也哭得没声没息,除却一点小幅度的颤抖,很难让人把他和眼泪联系在一起。他静默地抱着景晔,不时用力地在肩膀处一按眼睛,没有要擦眼泪的意思,一直不松手,好像景晔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人。
房间里温度宜人,林蝉失控的呼吸很快趋向正常节奏,他的手微微一松,又摸上了那盒从渝北跋山涉水而来的巧克力,递给景晔。
这次景晔也接过去,他挑了一颗颜色最鲜嫩的,上面裹着白色糖霜,闻起来一股香甜的草莓牛nai味。
但景晔没自己吃,凑到林蝉嘴边,小指若有所指地点了点林蝉的下巴: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