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山庄内接连办了几桩白事,外面传的也很不好听,有传言说是山庄早年杀戮太过,所以才会子孙凋零,家宅不宁。这话花老庄主也听见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晚年性情大变,极少再涉足江湖事,扶云山庄这几年在江湖中声明也不复当年之盛了。
只是没人想到,后面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你不是还想着来日卷土重来吗?不用等到来日了,我俩今天就在这儿做个了结。”花染衣指了指盘上两个酒杯,“你喝一杯,我陪你喝另一杯,当着爹的牌位,若你选到有毒的那杯酒,那就是爹的意思要你把这条命赔给二哥了。”
花珉玉脸色一变,花染衣见状又讥笑一声摆手道:“我知道三哥素来不信命,不然当初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你若是选到没毒的那杯,那也是天意……”他低敛了眉目,自嘲一般说道:“扶云山庄就是你的了,我也不用躺进花家的祖坟里,让我师兄替我收了尸带回一庄去就是了。”
“怎么样?”他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带着说不出蛊惑,配上他眼角眉梢难掩的殊色,叫人难以拒绝。这个提议对花珉玉来说确实是太诱人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些挣扎的神色来,目光犹如一个已经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突然之间听说下一盘的利润不但能够他从头再来,还足以让他坐拥千万家产。
莫筱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等她说什么,在场的其他几人都已按耐不住上前阻止。“染衣,这事可不是儿戏……”“三公子做出这种事情,扶云山庄怎么还容得下他!”“我知道你还顾念着手足之情,但……”
“好了,我主意已定。”花染衣转身看了一圈身后,目光凛冽,态度强硬,一句话就使在场诸人都不再言语了。这个记忆里存在感非常薄弱的六公子,一直以来除了那张艳丽无双的脸就是他身世不明的血缘为人所窃窃私语。但今日,他站在大堂中央,只是一句话,已经隐隐有了花家家主之势,无人再敢迎其锋芒了。
一时间无人再多说半句,莫筱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她堪堪往前一步,肩膀就被人按住。这屋里统共只有两个外人,徐皓对上她的眸子,微沉着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莫筱顿了一顿,就在徐皓刚以为她已经作罢之后,她却还是开口了,只不过,她是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花珉玉开的口。“三公子三思。”言语间素来温和柔婉的女子,这一次沉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郑重其事:“纵是自己的性命,也是一桩业障。”
她闭着唇,脸色有些沉,从她进入这个屋子以来第一次露出这副神情来。花染衣听到她的话,神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有些难看。花珉玉原先还有些挣扎的神色在听到莫筱的话之后却突然坚定了下来。
“我跟你赌。”他如同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目光之中就只剩下狠戾了。他斜了莫筱一眼,眼里尽是恨意,语气凶狠地说:“莫谷主还是求佛祖保佑我选到的是毒酒吧,不然一会儿,我让你和这个小杂种一块下地狱。”
莫筱眼里难得闪过一丝懊恼,不想自己这话反而激了他。花染衣倒是回头对着她微微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莫筱漠然着神色避开了他的目光。
“三哥选一杯吧。”他伸手指了指那盘上的酒杯,由着他死盯着那两杯酒,堂上一片死寂。
花珉玉饶是表面上装的再镇定,此刻伸出去的手也不由得有点发抖。他紧抿着唇,目光在两个酒杯之间来回巡视,每到一处就忍不住抬头看花染衣一眼。但对方神情漠然的看着他,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在偶尔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花珉玉忍不住舔了舔唇,最后闭了闭眼,随手拿起一杯道:“行了,就是这杯了。”花染衣瞧着他手上的那杯酒,面色终于露出一丝犹豫来,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却没有逃过花珉玉的眼睛。花染衣随手拿起另一杯酒,状似无意地问道:“三哥可想好了?”
“别磨磨唧唧的,哪儿那么多废话。”花珉玉此时心中已经定下大半,越发觉得他这一问问的有鬼,抬起酒杯便一口干了,抬手示意。花染衣回了一个讥诮的笑,这一回倒是真心实意地说道:“不论如何,这都是你我兄弟最后一杯酒啦。”说着也仰头一干而尽。
莫筱闭上眼睛,不多时就听见犹如重物坠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的睫毛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终于再没有了一点表情。
堂上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男人声音略低沉的吩咐了一句:“拖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屋外进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等莫筱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两个小厮合力抬着尚还温热的尸体走出屋子,明黄色的衣角在视线里一闪而过,衣衫的下摆名贵的料子上用金线绣着祥云的花样,此时拖在地上,像是被人从云端摔到了地上。
花染衣一动不动的站在棺前,看着下人把花珉玉的尸体抬走了。对方最后一秒脸上还交织着惊怒、不甘和痛苦,死不瞑目的模样好似下了地狱也要爬回来的恶鬼。但那又能如何哪?他死了,他还活着。
他终于露出一丝疲惫来,伸手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