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凝歌一向牙尖嘴利不饶人,可那不过是从前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跋扈罢了,然而此刻面对兰雍这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她只觉心里头满是憋闷、怒火和委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驳。
委屈冲动之下,她又觉阵阵心痛,脱口吼道:“我恨你!”
兰雍听了,拿起早已放在书案上的一柄剑丢到她面前:“那你就来杀。”
盛凝歌猝不及防地微微一愣,泪眼朦然地望着他,然后一咬牙抓起了地上的剑倏地拔出了剑刃。
但下一刻,她抬起头望着屹立于前的兰雍,却呼吸难稳,手上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拿捏不住。
见她拿着剑半晌没有动作,兰雍便一步步走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她忽然扬眸望着他,“你如今也应该是恨我入骨了,为什么还不杀我?我不会告诉你怎么救她的,别浪费时间了。兰雍,你注定这辈子都会失去她,恨我吧,无妨,”她轻轻一笑,“我要你一辈子记着我!”
兰雍站定,视线越过她眺往门外,唤了人进来。
他先是垂眸淡淡看了一眼盛凝歌:“你应该庆幸,有人救了微雪一命,也救了你——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盛凝歌猛然抬眸,眼中碎开一缕痛色,却又是如此不可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什么?”她愣了愣神,又摇摇头,“不会的,不可能!”
但兰雍已没有再理睬她,而是对侍卫吩咐道:“带她去给王妃守陵——终生不得踏出陵园一步。”
王妃?!盛凝歌猛然一惊,丢了剑抓住他袖子:“不!我不要给聂蓁守陵,她凭什么让我给她守陵?是她害了我姐姐!你杀了我,你不如杀了我!”
但他却一转身抽回了衣袖,然后径直走出了宣华宫。
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兰雍——”
☆、执手
顾微雪缓缓从梦中醒转时,一睁开眼,便险些被一团漆黑的大胡子吓了一跳。
“嗯,不错不错,”有个熟脸正坐在床边给她把脉,还冲着她笑得很得意,“再休养几天喝两副药清理清理就好了。”
她还有些昏昏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做梦还是现实,只是下意识有些惊讶地想:老鬼头怎么来了?
但下一刻她的手便已经被人握住,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一阵温软,转眸看去——果然,是兰雍陪在她身旁。
“觉得怎么样?”兰雍小心关切地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
顾微雪摇了摇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我怎么了?”
老鬼头正要说话,兰雍便已道:“生了病而已,等你好了再说。”
她也就没有追问,懒懒点了点头,又看向老鬼头:“我想起来了,我之前给你写了信,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老鬼头撇了撇嘴:“还说呢,我这接了信就准备给你个面子,到北星来帮你给你未来夫君调理调理身子——”他说到这儿,故意带了些意味深长调侃的目光瞥了眼兰雍,然后一顿,又道,“谁知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姜侍卫,他说你出了事,我自然着急啊,这不就跟着他紧赶慢赶地赶过来了么?还好来得及。”
说完,他又转身去写了张药方子交给了俏春去抓药。
“对了,”老鬼头又想起件事,走过来从怀里摸出个小红布包递到了顾微雪面前,“离开扶风前,你要被立后的消息传到了城里,你爹便来找了我。他说他这些年也没有为栽培你做过什么,而且当初你求他办的事他也没有办好,所以他就不来参加你的婚仪了——这是你娘当初为你们三姐妹一人留的一件首饰,他让我转交给你。”
顾微雪沉默不语。
兰雍代她把东西接了过来放在她掌心里。
她不言不语地轻轻握住。
“啊,说到你立后的消息,这个Jing彩了——”老鬼头有意转移她思绪,活络气氛,便开始讲起了扶风城里的八卦,“你不知道,那消息一传来,多少人简直目瞪口呆。尤其那个微生荣的家里人,哈哈哈,都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走了,笑死我了!”
兰雍不以为然地接了话头:“那些人,根本不必浪费时间在意。”
老鬼头难得附和他道:“对,我同意。”说完又话锋一转,瞅了眼这位北星圣上,“那兰皇陛下,您这身子骨是不是也该让草民诊一诊了?前阵子听闻你可是费了不少Jing力啊……”
顾微雪倏然回神,立刻推了推他:“快去把把脉。”
兰雍低眸笑了笑,点点头,帮她掖好被子,便老老实实起身走过去在老鬼头面前坐了下来。
曾经他不是很在意自己活得久不久,其实是因为觉得生亦并无什么可恋,或许自己早死了,反而称了母亲的心愿,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他有那么一丝伤心。
其实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折腾自己的愚蠢念头在里头作祟。
但如今,他有了顾微雪,他想好好同她活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