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玉果然说到做到,让顾微雪和侍卫会合之后,便又亲自领着人送她出了城,只是又走了好长一截还没有打道回府的迹象,直到顾微雪蹙眉莫名地摆出了戒备之色,他才终于停下了这送客的脚步。
“有劳玉将军漏夜相送,”她轻掀窗帘,向着他淡淡垂首施礼,“就此告辞。”
“顾大人。”微生玉心中一动,忽然出声叫住她,但当顾微雪重又抬眸看过来时,他竟一时还未想好要说什么。
沉默须臾,他看着她,用前有未有的平静和平等的态度说道:“一路小心。”
顾微雪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才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便回身放下了帘子。
马车一路疾驶而去。
又过了片刻,微生玉收回目光,终于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事——他又忘了将那日从顾微雪手中夺过来的银簪还给她。
***
月凉如水。
马车刚刚出了丽海边境,便有人从后面骑着马追了上来。
“保护大人!”侍卫们立刻做出了防御反应。
坐在车厢里的顾微雪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充满怒气的喊骂声,生死相搏的兵刃相碰之声……
一切仿佛都发生在片刻之间,又旋即归于沉寂。
忽然,马车的帘布被人从外面掀起,月光下一个看不太清长相的男人站在那儿,冲着端坐于车厢里的女子恭声道:“顾大人,属下等已将丽海这些人都清理了。”
顾微雪只转头掀开窗帘往外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放下手,冲着对方道:“陆侍卫,你上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风身手利落地立刻跳上了马车,走进车厢,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门边。
“现在都中情况怎么样了?”她问。
到了这个时候陆风也就不再瞒她,将兰逸逃出都城后果然对兰雍倒打一耙,召集各路诸侯反攻皇都的事都告诉了她,末了还说兰雍的意思本来是想让她将计就计先暂时待在丽海,但事到如今,陆风就想自作主张打算把她送回扶风。
顾微雪一听就知道兰雍如今对北星内乱也没有十足把握,他这是打算要孤注一掷了——国要稳,君要救。
所以他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也不会准她回去冒险。
想到兰雍,顾微雪心里一阵钝痛,可她知道此时沉浸于伤感对兰雍、对北星都毫无助益。
她咬住牙关,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用来占卜的gui甲铜钱拿了出来。
四周寂静,只有车厢里铜钱在gui甲中晃动的响声回荡。
就着从车外透入的月色,顾微雪一连算了三卦,末了,她沉yin了片刻,抬头道:“你转过去。”
陆风一怔,虽有些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素养所在,他很快二话不说地便转过身背对着她。
不过他耳力极佳,所以身后随即响起的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仍是被他听得很清楚。
他有些纳闷地蹙了蹙眉。
“陆侍卫,”顾微雪这一开口,便是示意他可以转过来了,“这是陛下亲笔所书的传位诏书。”
陆风一愣,连忙下意识接过来展开一看,目光迅速一扫,落在了文中的“传位于”三字后面——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她。
☆、天机(六)
顾微雪看着陆风,冷静吩咐道:“你带着这诏书去找庆阳侯。”
陆风一讶之下也有些疑惑:“庆阳侯虽然现下还未出兵帮衡阳王,可不代表他就不会帮啊,不如还是先将这诏书直接送回交给王爷吧?”
顾微雪知道他想说什么,回道:“交给王爷之后呢?你忘了这诏书之于北星的意义是什么?这东西如果不能讨天下一个‘名正言顺’,那就是废物。”
陆风一时无言以对。
却听她又续道:“王爷如今在兵力上是绝没有能胜过兰逸的把握的,兰逸需要诸侯支持,王爷也一样需要,而这些或中立或摇摆之人就是他们争取的重点。我曾在避暑行宫见过庆阳侯父子,若说目前这些尚未正式表明态度的勋贵之中有谁是真的可以争取的,那一定是他这个同王爷一样为北星鞠躬尽瘁之人。”
“再有,”她顿了顿,沉yin道,“事到如今只有出奇才可能制胜,这一卦我算到了西南方隐有转机,也与庆阳侯属地方位相吻合。”
“所以我需要你冒险走这一趟,王爷曾与庆阳小侯爷有些渊源,你可以先从他搭个桥。陆侍卫,我与王爷一样信任你的能力,此事我之所以敢赌这一把,也是因为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能保住这份诏书,保住王爷。”
陆风被她这一席话说得胸中激荡,热血汹汹,他郑重地将诏书收起,冲她拱手道:“是,大人放心,属下必会完成任务!”
顾微雪点点头:“好,那你带人出发吧,留两个人陪我去金羽就是。”
陆风一愣:“大人要去金羽?可是如今……”
“我就是要趁他们此时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