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不便再多说什么,准备施礼离开:“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等等。”上太妃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顾微雪有些愕然地回过头,看见对方款款起身冲着兰明淮道:“皇上,本宫也先回去了——顾大人,顺路一道走吧。”
顾微雪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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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顺路,其实长禧宫和司明阁还真算得上是挺顺路的,而且宫中春花已盛,一路行来清风幽香沁人心脾,只是顾微雪并没有什么心情去感受。
她跟在上太妃后头一前一后进了司明阁。
宫人们前来奉了茶便退下了,荷花池前的凉亭里只剩下了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两人静静喝了会儿茶。
上太妃看了顾微雪良久,才缓缓开了口:“你刚才那样做实在没有必要,随之他很少这么沉不住气。”
顾微雪默了默,抬眸看着她:“娘娘以为是王爷让微臣去向皇上进言的?因为他要为了看顾己身实力,留守都中与衡阳王周旋,又怕皇上一出宫门就不听他的话么?”
上太妃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点明回话,顿了顿,才微挑眉梢地淡淡说道:“难道不是么?”
顾微雪原本平静的心里陡然涌上来一股火气。
她仿佛又回到了青州遇袭的那一日,看见兰雍在听到杀手说出幕后主使者身份的那一刹,表情是如何的震惊与痛苦,又仿佛看见了他那时是如何因此骤然失明的。
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娘娘既然如此开门见山地问了,那微臣也就不妨实话实说。”顾微雪抬起眸,目光沉静,“娘娘方才自己也说了,王爷不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既然如此,若娘娘还觉得微臣是受他驱使而前去向皇上进言的,岂非太不合理?”
上太妃眸光微微一变,又似乎觉得不可置信地蹙了蹙眉:“那你是……”
“自然是真心提醒皇上。”顾微雪说,“王爷亦如是。”
上太妃默然半晌,笃定道:“不可能,他一定是有什么缘由。”
“娘娘说得是,当然有缘由,”顾微雪淡笑中溢出一丝嘲色,“若不是因为王爷他答应了先皇辅佐陛下,又何必管皇上是不是可能会吃亏?”
上太妃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又冷笑一声,“他和衡阳王哪个不是受先皇所托?结果做了些什么,辅佐皇上?还是自丰羽翼?顾微雪,你真是太天真,同本宫这个儿子玩心眼儿你还差得远。”
“微臣确实不比上太妃深谙朝堂之道,”顾微雪神色不变地说道,“但也正因微臣不知什么筹谋的过程,才能一眼看得见结果。”
上太妃微微一愣。
顾微雪也不去看她脸色,只兀自续道:“娘娘可有回头看过王爷曾做过的事?哪一样最后的结果是有害于皇上,有害于社稷的?他自丰羽翼不假,可当初先皇为何会任命两个辅政王,其中一个还是当时无论根基和势力都不如衡阳王的三殿下?娘娘觉得,彼时的王爷要如何凭一己之力和年纪尚小的陛下站在一起?”
“可他阻碍皇上革政,贬走了阳谦。”
“阳谦?”顾微雪轻弯唇角,“娘娘是说那个若非王爷先抓了他回来,便要在友人死亡现场被逮住的新科状元么?还是那个若不是王爷先一步将他贬去做县令,便极有可能被其他人当作眼中钉除去的愣头青?”
上太妃握了握有些发抖的手,定定看着她:“你不用帮他巧言辩驳,他向来就是那种任性妄为的性子,他对阳谦,没有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他若真是如你所言那般忍辱负重,当日从青州回来便不会对本宫大发忤逆之言,你可知他那时说过什么?”
顾微雪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撇开目光不再看她:“这一点,娘娘即便不说,微臣也能猜到。但娘娘或许没有想过,如王爷那般在您眼中六亲不认的人,又怎么会因区区旁人以身赴险,还为一个与他不过是因利益而结合的王妃大动肝火?他是如何一个杀伐果决之人,相信娘娘与微臣都一样清楚,但他明知谁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幕后指使者,却也不过是‘大发忤逆之言’,而并未做‘真正的忤逆之事’。这一切,是否都与您眼中的他太过矛盾了些?”
“事到如今,皇上不是做得很好么?在两位辅政王的明争暗斗中找机会培养自己的力量。即便是御驾远行,也总有人替他守在这里,名正言顺地让陛下于亲政前一展皇权之威,也免得他人趁虚而入。”
上太妃有些发怔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娘娘是否有些不明白,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却又为何有时分明在与你们较劲,甚至说的话总让您不痛快?”
顾微雪握着茶杯,垂下眸浅浅一笑:“只因他到底是个有血有rou有感情的人,王爷曾经对微臣说过,他早知他的亲娘是别人的母亲,别人的祖母。依微臣这些年不被自家父亲待见的经验来看,当年明知先皇任命他为辅政王的原因却还答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