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尊……”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柏焉,是你曾经深爱之人吗?”
群玉芳尊半敛着双眸,淡淡一笑:“一直都是。”
千罗妖尊心脏一阵抽疼。
“他已经陨落了……”千罗妖尊小心翼翼地说,“我能代他照顾你吗?”
群玉芳尊抬起头,正眼凝视千罗妖尊:“千罗,你为何如此执着?”
千罗妖尊碰触到群玉芳尊温润明亮的水眸,不禁心中一荡,哑声道:“我……我不知道,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该执着吗?”
他也很老实,说不出太多的花言巧语,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都绑在了芳尊身上。
“是。”群玉芳尊淡淡一笑,“所以,我也会执着,以余生缅怀思念柏焉。”
她会珍惜自身,只有她好好活着,柏焉才会在她的心里活着。
这是柏焉用性命换来的新生,也是柏焉的延续。
弥生行尊在晏钊的搜魂里,以晏钊的视角看到了零碎的记忆,或许他心里也是对阿姮有一丝怜悯,加上当年和晋光帝沆瀣一气,将罪名推到了阿姮身上而心怀愧疚,所以才瞒了她多年,又忍不住在弥留之际将答案还给了她。
一个史书上无名无姓的凡人女子,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背负了所有的罪名与骂名。
只有一个人真正地爱她,怜惜她。
千罗妖尊静静地看着群玉芳尊,忽然开口道:“那你便想着他,我守着你。”
群玉芳尊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千罗妖尊。
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徐慢慢巡营之时,听到花神宫弟子传来芳尊口信,万亩灵壤已尽数种上赤苏子。
宁曦疑惑道:“听闻群玉芳尊修的是无情道,冷漠几乎不近人情,怎会为了救人而毁了花神宫的根基?”
“无情不为道,就算是爱一朵花,一场雨,也是情。”春风悄然而至,徐慢慢看向道旁枝丫上新生的嫩叶,淡淡一笑,“芳尊在歧路上走了太久,倒不如阿姮一个凡人活得通透。我虽不知道当年之事的全貌,但一个能以无上至宝救助陌路人,能让柏焉行者付出生命,让弥生行尊心生恻隐的阿姮,定然会明白,生命高于一切。堪破生死关,芳尊自会做出这个选择。花神宫的根基不在灵壤,而在人心,我们四夷门从一无所有走到今日,不也是如此吗?”
宁曦神色一凛,垂手深揖:“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徐慢慢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了,正事要紧。”
瘟疫蔓延之后的第四个月,驻扎在瑶州重症营的杨泯已经四日未合眼过了,直到今日天都传来消息——疫症有解药了,弥漫着痛苦与绝望的营地才爆发出了四个月以来第一次的欢笑。
他得了两个时辰的休假,瘫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躺在他旁边的是陈国禹州的士兵,名叫刘传,两个月前进的营地,当时杨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怒气上涌,给了他一拳,因为三年前在战场上,刘传杀了他一个战友,此仇难忘。
刘传当时擦了擦嘴角的血,攥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要还手,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长官冷着脸走到两人中间,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停下了打斗。
“三个月后,你们如果还能活着走出这里,要如何死斗随你们高兴。”
两个人沸腾的血ye顿时冷了下来。
一日日听着凄厉痛苦的哀嚎,迎来一些人又送走一些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便会成为其中一员。与战场上的厮杀不一样,在那里,生命的消逝是无声无息的,带着莫名的仇恨与热血,这一刀下去,仿佛收割的不是人命,而是胜利的果实。唯有在这里,他们亲眼目睹每一条生命从鲜活到灰败,见证了一次次生离死别,才恍然发现,生命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沉重。
脱下了战袍,卸下了武器的他们,每日里戴着面纱奔走于营地之间运送物资,擦肩而过时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互相点了个头,便又匆匆错过。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变得越来越小,甚至人本身也变得越来越渺小。本来睡在他另一侧的士兵叫徐玮,七日前感染了疫虫,被带去另一个营地了,杨泯记得,他是丰州的士兵,也曾在战场上与丰州交手过,却未曾注意过是否有这张脸。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为何而战了。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各为其主,蒙上了面孔的他们,彼此都一样,只是一粒尘埃,被狂风卷挟着,一生身不由己,打着毫无意义的内战,至死方休。
杨泯想起今日看到的那个屠户,之前粮草不足,他便宰了自家的猪仔,做好了饭食送到营地。那些平日里看到他们就畏如蛇蝎的百姓,如今却热心地把食盒塞到他手中,他不自在地说,自己是蓟州的士兵,不是瑶州人。蓟州与瑶州向来多有厮杀,死在他手上的瑶州士兵便有不少,他以为那个屠户会被吓到,没想到对方只是一怔,便露出了憨憨一笑。
“禹州人爱吃辣是吧,那我下次多放点辣。”
杨泯愣了许久,直到吃完了饭,那句话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