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见他回来,也就不便呆在屋里,廊下留了两个听吩咐的,其余各自回房去。方才还嘻嘻哈哈,这会忽然安静下来,庭院里的yin蛩声便与簌簌的枝叶声一浪一浪地掀进窗,像雨声。
梦迢想起来前两日下雨,董墨倏地笑说:“我本来是不爱雨的,但自从你写下那封信,我就爱听这雨声。”
那时梦迢想了一会才想起是哪封信,心里绵绵的,也变得很爱听这声音。她把灯向窗根底下挪了挪,抱着猫儿倚在他胸膛里。
董墨静静靠了一会,本来的三分酒意吹散了,睁开眼把梦迢与猫都摸一摸,“这一日在家都做什么?”
“我把我那些没归置好的东西归置了下,瞧着是些零散东西,归置起来也费时费力的。”梦迢说着,偎回他怀里听,大约是吃了酒的缘故,那心跳得有些快。
董墨歪下脸看她,见她脸上浮红,也不知是胭脂还是什么,从睑下还红到眼尾,斜斜的一抹,勾得眼色靡艳。董墨半酲的眼有些微弱的情.动,渐渐把手卷到她襟口里去,“你想我了?”
梦迢把眼一抬,飞快地瞪他一眼,一把骨头软在他怀里,随他搓捏。不时溢出声来,吓得她自己忙往窗户上瞟一眼。董墨恶劣地笑着亲她一下,适才放下她走去关了门窗。
昏沉的光映动春色,两个拥抱的影子嵌在纱窗,交错着,松一下缓一下地向上耸.动,动作不知是温柔还是凶悍,杀得人的声音婉媚跌宕,起起伏伏,说不清是快乐或是苦痛。
那声音由窗缝里流溢出来,伴着轻细的“喵呜喵呜”的叫声,一团白影子也被人从窗缝里小心抛出来。
毛绒绒的一团稳稳落在廊下,四面看看,并无一人,它抖抖身上的蓬松的毛,竖着尾巴跳到洞门的山石上,晒着月光,望向那花影闲朱窗。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未尽时(二)
松窗竹户, 横剪曦影,蝉声已微起。董墨才刚轻手轻脚洗漱毕, 坐在床沿上套一双黑缎靴。
猫儿在身边上跳下窜, 他恐将梦迢吵醒,将猫拧在地上,训道:“去外头玩耍, 别吵醒你姐姐。”
那猫儿委委屈屈地“喵呜”一声,竖着尾巴钻到门帘下, 一溜烟没了影。
哪知后头又缠上来一个, “你就要走了么?”
回首一瞥, 梦迢在他背上迷迷瞪瞪地趴着, 一张清媚的脸挤得满是稚气, 杏眼朦胧, 似开未开,唇上淡染樱桃色, 睡得满面嫣粉。
董墨望着便不由一笑,反手将她捞在怀里拍了拍,“你接着睡你的。”
梦迢睡在他腿上, 攥着他补服的袖口, “今日我娘与梅卿要到家来, 书望也来。你别忘了早些回来, 怎么也得正式拜见一回。”
“我知道。衙门里有点事,忙停我就回来。”董墨将她搂在枕上去,俯身亲了一嘴, “睡吧。”
到底睡不成了, 梦迢想着要宴请她娘与梅卿一家的事, 迷迷糊糊睁开眼, 已不见董墨。叫了彩衣问才晓得,又睡过去半个时辰,天色大亮了。
她忙起身洗漱装黛,用玫瑰花头油梳了个虚笼笼的发髻,轻扫蛾眉,淡匀胭脂,用蔻丹新染了回指甲,换上一件嫩鹅黄对襟短褂,配着莺色的裙。
这厢刚装黛停妥,见个小丫头抱着只大红鲤鱼风筝进来,“爷昨日做给姑娘玩耍的,搁在书斋里了,走时叫我拿给姑娘,叫姑娘闲闷了到园子里放风筝。”
梦迢忙接来瞧,那风筝对着光一晃 ,红色里头似掺了金,琉璃生辉。她眉开眼笑地交给彩衣,“过几日再放,今日娘与梅卿过来,不得空闲。斜春呢?我正要找她商议设席的事。”
语音甫落,就见斜春打帘子进来,“姑娘的母亲姊妹,自然是贵客,不敢疏忽。我已看好地方了,席面就摆在大池塘边上那个亭子里,在亭外设围屏唱戏,也不热,景也好。用过饭听罢戏,再回屋里来吃茶。姑娘看呢?”
那四角亭建在大莲池边上,平日少有人坐,摆上席面也不拥挤,一面向着池塘,池中满菡萏,金光浮碧波。另一面是假山,假山底下栽种着几棵绿柳。老太太并梅卿四面环顾一圈,觉得与孟府也是差不多的好景。
亭下半丈唱着昆腔,一席正听得好好的,忽然听见梅卿嗓音拔起来,“种那些破菜叶子有什么用?下起雨满院子泥泥泞泞的!我看你是怕费钱吧!”
梦迢摇着扇调目过去,见梅卿面红耳赤,气喘不平,柳朝如却是脸色漠然,不发一言。想来二人又吵起来。梦迢晓得柳朝如不爱听戏,不过陪坐在这里,便使丫头来引他到书斋里去,“章平就回来了,你在这里实在没趣,不如到书斋里去等他,还可以翻翻书。”
柳朝如自然乐得去,起身拜过,随丫头去了。梦迢便将眼横了下梅卿,“你吵闹也要分个地方,何必弄得大家面上难堪。这回又是为什么?”
原来梅卿见这一片莲池,也想将家中那块菜地拔了挖一片莲池。柳朝如却说家中场院小,栽些花草在那里,必招蚊虫。两人说不拢,梅卿便发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