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迢忙喊住她:“回来!”
她又撇着腿跑回来。梦迢比她高了半个头,歪下脸因问她:“你腿怎么了?”
她蒙头蒙脑地眨眨眼,“腿.根疼。”
梦迢一把将她扳过去,往她屁股上一抹,抹得满手的血。梦迢毕竟是打小看着她娘周旋男人长大的,心内一惊,向街对面那班小叫花子睃一眼,拽着小梅花走到墙根底下,低声问她:“是摔的磕的,还是人弄的?”
小梅花啻啻磕磕地,要说也说不明白,“我们祥子哥天不亮将我抱到他地铺那头,解我袴子,拿个棍戳我,就戳流血了嘛。小大姐,你多少给我两个铜板吧,恐怕我讨不着钱,祥子哥又要打我。”
梦迢惊得说不出话,隔定半晌,摸了两个铜板打发她回去,“你明日还到这里来,我还给你。只是千万别告诉一个人,你自己一个人来。”
“嗳、嗳!”小梅花欢天喜地撇着腿向街对面跑回去。
梦迢在后头望了一会,暗咬了咬两排嫩牙,端着饭回身进了旅店,一径钻进房里。
她娘才起身,在床上握着柄菱花镜梳头,见她进来,撇下镜子道:“你去问问掌柜的,叫他替咱们寻辆马车,咱们明日动身。”
“砰”的一声,梦迢没好性地将早饭搁在桌上,“早不说,又要人楼上楼下跑一趟!”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多跑一趟怎么了?你这年纪就该多跑跳的时候,不跑不跳哪里长得了个头?”
梦迢瞥她一眼,一转面孔,寻了她的银簪子来,替她插在髻上,“娘,家里的活不好都叫我一个人干吧?我日日在砧板上切切剁剁的,压得我都不长个了,总要个人替我分担分担嚜。”
老太太歪着镜子照她一下,“唷,鬼丫头,你还想使唤丫头?我可没这闲钱买丫头,咱们家也不是地主。”
“我可没说买丫头,有不要钱的嚜。”
“不要钱的?哪里找去?这年头人牙子一个比一个Jing,缺胳膊少腿的还能坑人二两银子呢。”
梦迢向墙上嵌的那扇支摘窗递一下下颏,“娘去瞧,对街有个小叫花子,瘦条条那个。我见她好几天了,倒是个激灵性子。娘发发善心,将她捡回来,与咱们一齐到济南。咱们这回初到济南,人生地不熟的,租房子置办东西,多的是跑腿的活计。叫她帮着跑一跑嚜,左不过就是一碗饭的事情,不拘哪里省一绺来,还怕养不活她?”
“我发善心?”她娘丢下镜子直好笑,“哎唷这天地下多的是稀奇事,最稀奇的就是叫老娘发善心……”
虽然这样说着,还是经不住梦迢推搡,提着裙往窗上走。
梦迢稚嫩的声音不断在后头帮补,“娘要不捡她,她可是难活下去了。您猜,她晨起出了什么事?他们有个叫什么‘祥子哥’的,把她给,给那什么了。她还蒙头蒙脑不知道呢,只当是人家拿棍子打她。娘瞧瞧,比我小不了多少呢,多可怜呀。”
也不知哪句点了她娘的心窍,只见她娘一手抬起窗扉,认真向那尘土飞扬的对街上望去。在这妖面媚冶的女人眼内,逐渐荡开一涟哀悲的漪澜,淡淡的,在这陌生的小镇,在这住了多年也依旧陌生的尘世间。
“次日天不亮,我们雇了马车动身,真见那小梅花在门上等着,也不知她如何背着他们跑出来的。我娘二话没说,领着她一道上了车,收她做了个养女,又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梦梅卿’。从那时到如今,我们就没再分开。”
梦迢咂完半袋烟,向下瞥一眼,“嗳,这事情你可不许对书望讲。给他晓得,保不齐怎样嫌弃梅卿呢。”
董墨倒没空管别人的闲事,只是听见这些,不免想到梦迢那时的生活。他猜测她对于男人的经验,不单是来自她母亲身上。
这种猜测令他胸口发闷,他一手将梦影从胸膛赶了下去,撑坐起来,欹在床头吁了口气,“到了济南,你们又靠什么过日子呢?”
终于问到这里来了,梦迢急忙吐出一口浓烟,烟里看不见她的眉目,只传出她轻浮而沉重的一生苦笑,“还能靠什么,靠男人嚜。先时是我娘一个人在支撑,后来我们也大了,我们也学着经营。你知道,这世上给女人做的活计并不多,针线不过是挣个零碎,搬搬抗抗的我们又没力气,什么稳婆牙婆更是不在行,又没有那个年纪。只好靠着这皮相坑蒙拐骗诓点银子。”
面前的烟幕有些散的迹象,梦迢急忙又吐出一口来。她要让这烟隔断他可能鄙夷或嫌弃的目光,哪怕仅仅只是可能,她也不能看到。
不想静了须臾,董墨冲破烟幕来拥抱她,将她搂着又欹回床头,笑了笑,“真是瞧不不出来我的梦儿这样小就会养家糊口了,怪不得如今这样的周全的性子,那时连我也骗了过去。”
梦迢一手高举着烟杆,半张脸埋在他胸怀里。窗外的风夹着润shi的空气吹进她满胀酸楚的肺腑,便涌出眼泪来。她暗暗将眼泪蹭在他的苍青的寝衣上。
这时猫儿不知哪里跳上来,踩着梦迢侧搭着的那条胳膊,一下一下律节缓慢。这猫又肥了一圈,踩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