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默然片刻后,道:“或许是如此。”
“殿下……可是又想起旧事了吗。”太子妃侧身,轻轻靠在夫君肩侧。
太子未答,只拥着她,陷入了久久的静默中。
皇帝中风致瘫的消息虽被封锁在了寝殿之内,外面不曾察觉到风吹草动,但衡玉仍是很快知晓了此事。
这一日出宫后,她与萧牧又一次约在了燕春楼相见——
而相较于皇帝中风这个谈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此事之上:“你是说……圣人当着太子殿下与姜正辅的面,将你认作了时伯父?”
萧牧点头。
衡玉有些不安:“那他们二人会不会起疑?”
虽说皇帝糊涂疯癫,傻子也知道萧牧断不可能是时敏晖,但太子与姜正辅皆是心细擅察之人,会不会因此存下疑心,当真不好说。
“我猜会。”萧牧道:“虽说一时未必猜得到‘时敬之’身上,但必会多一重思量。”
“一旦存下猜疑,必会加倍留意你的言行举止……”衡玉正色道:“你与太子殿下自幼相识,他待你必然了解颇多,姜正辅又是看着你长大……在全部的真相明朗之前,你定要小心应对。”
“你放心,我会当心的。”
“对了,南境那边,战况究竟如何,是否可控?”
当下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衡玉深知此理。
萧牧便也将此中影响,一点点地剖开了说与她听。
二人于二楼房内长谈,守在外头的顾听南靠在围栏边,正欣赏着楼下堂中伴琵琶声而舞的貌美花娘。
“想必这便是阿衡所说,自天竺传来的飞天舞了吧?”她兴致勃勃,催促着一旁的人一起看:“快看快看,真跟画儿似得!”
王敬勇恍若未闻,目不斜视。
“娘子长得也跟画儿里的人似得……不如随我去房中吃杯酒如何啊?”一名醉了酒的男子脚步略踉跄地朝顾听南扑去。
顾听南靠着围栏一转身,动作灵敏地躲开,正要说话时,那男人又不由分说地笑着扑过来。
然而这次伸出去的手却非扑空,而是被人攥住了手腕。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男子顿时清醒了几分,忐忑地看着那张面无表情、却显然不好招惹的年轻面孔:“你,你这是作何?”
王敬勇冷冷地道:“眼睛不想要可以挖了,她非是楼中之人,拿开你的脏手——”
“是……是在下眼拙了。”
男人的手一经被松开,便连连赔了不是,很快离去了。
“往后少来此地。”
听得此言,顾听南看向那脸色颇臭之人,笑着道:“怕什么,反正每回我来,你也都在。”
王敬勇脸色几变:“……我又不是你的护卫!”
“我倒也请不起这般威风凛凛门神一般的护卫。”
王敬勇斜睨着那打趣他的人,只见女子双手随意地扶搭在围栏上,笑盈盈地望着他,四下流光落在她身上,与那枫红裙衫相衬之下,愈显肤色白皙,玉颈如脂,整个人好似都在发光。
楼下的琵琶声骤然紧密起来,声声砸得人心迷意乱。
王敬勇抬手解开了披风,朝她丢了过去。
顾听南接住,抱在身前看着他。
“穿上……就不招眼了。”他声线有几分僵硬地道,并不再看她。
自此句后,王副将便不曾再开口。
直到自家将军出来后,他跟随其后出了燕春楼,晚春的风一吹,凉意袭身。
王副将猛地回神——他怎将披风给了那姓顾的?
且对方怎都没提要还给他!
回头看向那烟花之处,不禁皱眉——这鬼地方,又是挂灯,又是奏曲演舞,胭脂酒气熏天,置身其中,脑子都乱了!
果然是传闻中那销魂蚀骨,吃人不吐骨头之处!
两日后的京师,落了场濛濛细雨。
称病未去中书省,在家中休养的姜正辅由仆从撑着伞,冒着细雨来到了姜雪昔的居院前。
仆从在院外止步,姜正辅接过伞,缓步走进院中,便听得廊下传来轻笑声。
抬眼看去,只见一双人影立在廊下,系着披风身姿过于柔弱的女子正将手伸出廊外接着雨水。
见她面上带笑,姜正辅冷肃的面孔上也难得现出一丝淡淡笑意。
他于原处静立了好一会儿,直到严明的视线望过来,与他四目相接。
二人静静对视了片刻,眼底却已无对峙之色。
“父亲!”
姜雪昔顺着严明的视线看了过来,不禁露出笑意。
顺着这声唤,姜正辅压下眼底涩然,面色慈和地走了过去。
严明抬手施礼后,暂时退去了别处,将长廊留给了父女二人。
“近日乍暖还寒,父亲要好生照料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姜雪昔笑着道:“女儿让厨房熬了药膳,是容济专给您开的调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