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肩膀处却被一股强劲有力的力量撑住了,她半个身子游移在山崖外,扑通乱跳的心好不容易归了位,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低洌如山间清泉的醇厚嗓音:
没事了。
她立定回身,忽而撞进一泓清泉般的黑沉眸子里,而后是一张熟悉的冷峻面容,再往下一寸便是灰色外衣蓝底内衬的粗布麻衫。
这便是郑府小厮们惯常爱穿的衣衫。
她依稀记得这小厮自己似是在哪儿见过,思绪回转间,便想起了那一日在大厨房的遭遇。
多谢。苏一箬眼尾染上了些泪光,说话时的音调也有些颤抖。
那小厮立在苏一箬身旁,似是不太习惯躬身行礼一般,随意点了点头。
虽衣着朴素,可他挺立的脊背和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矜贵王孙的气度,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围的妇人小姐们见苏一箬被个小厮救了下来,便各自将视线移开。
人命关天,她们也懒得去计较男女大防了,况且那小厮也是个知礼的,只扶住了苏一箬的肩,并未触及其余地方。
郑子安起先焦急的不得了,恨不得立时便冲过去将苏一箬救回来,如今见她无恙,便长吁了一口气,道:表妹,你没事就好。
苏一箬瞧着眼前神色慌张的郑子安,和不远处黄氏、郑心柔锐利的目光,便羞赧地低下头,说道:对不起,让表哥和舅母们为我担心了。
黄氏冷哼一声,瞥了眼苏一箬身后的那眼生小厮,也没多说什么,便与郑子安说道:走罢,别误了时辰。
郑子安便颇为不舍地望了苏一箬一眼,而后便乖顺地搀扶住了黄氏,与母亲、妹妹一块儿往大国寺里头走去。
苏一箬立在原地惊魂未定,明儿先一步与那小厮道谢道:多谢这些小哥出手相助。
无妨。那小厮言简意赅地说罢,便要朝着前头走去。
苏一箬知晓他是要去跟上郑府其余的小厮,而且她也不该误了上香的时辰,便由着明儿搀扶,缓缓缀在那小厮身后。
到了佛堂的内屋,苏一箬拿起佛香正准备跪在蒲团上为老太太祈福时,忽而想起了一件不算要紧的事儿。
那小厮,原来不是个哑巴。
大国寺内佛堂众多,黄氏和郑心柔并未与苏一箬在一处祭拜,郑子安则立在门槛处向外眺望,似乎在搜寻谁的倩影。
未过多时,镇国公夫人与方若儿便在一大群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来了大国寺。
镇国公夫人瞧着与黄氏一般大的年纪,只是通身上下皆是富贵乡里浸出来的矜贵气度,举手投足间比黄氏多了几分尊贵和稳重。
方若儿今日则细心打扮过,乌黑的秀发上簪着点翠芙蓉金钗,芳鸢色苏锦罗衫裙上缀着些金丝细线,在日头的映衬下游曳生光。
郑子安便立时垂下了头,毕恭毕敬地对着镇国公夫人行礼道:见过夫人。
镇国公夫人含笑望了眼面前清濯挺俊的郑子安,又见身旁的女儿红着脸不住地拿眼神去瞥他,便笑道:子安回回都这般知礼。
郑子安放下手,生疏且客气地与方若儿问好道:方小姐好。
他次次都是这般克制知礼,不似旁的公子一般待方若儿热络讨好,可这清冷生疏的模样却让方若儿心里愈发痒痒儿。
若是郑子安有一回朝她露出个亲昵的笑容,她则会似晕晕乎乎地喜上一整日。
方若儿如今是待郑子安情根深种,什么王孙公子她都看不上眼,一心只盼着郑子安能蟾宫折桂,得了功名后来镇国公府上提亲。
若是考不上也不要紧,她会磨得父亲同意这桩婚事,再替他安排个好的官职。
子安哥哥,你今日是陪着伯母和柔儿来上香吗?方若儿对着郑子安热情地一笑,那富含情意的眸子几乎要黏在他身上。
郑子安不为所动,只礼貌地答道:正是如此。
一旁的镇国公夫人将这一幕纳在眼底,除了感叹一声女儿被这郑子安吃的死死的,便是真心实意地觉得郑子安是个宠辱不惊的好孩子。
若他像寻常人一般对着她们母女点头哈腰地讨好,便反倒失了文人风骨,将来定是出息不大。
起先这桩婚事她也是瞧不上的,奈何女儿心里只装着郑子安一个人,再不肯去相看其余的王孙公子。
再加上这郑子安自己也争气,小小年纪便成了解元,将来自是前途无量。
比之京里其余狎ji风流的纨绔公子,他更是洁身自好到屋里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这才打动了她。
黄氏听得外头响起的声音后,便连忙拉着郑子柔走了出去,瞧见镇国公夫人刘氏后,便笑道:刘姐姐,妹妹我可好些日子未曾见过您了。
刘氏神色淡淡,对黄氏的热络不以为意,妹妹也是难得一见。
黄氏面色尴尬,只绞尽脑汁想着法子该如何讨好刘氏母女,又见儿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便索性说道:孩子们在这儿也无趣的很儿,不若让他们去大国寺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