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江焱告诉陆辰辞,自己跟文崇飞约好了,今晚要去高景开的酒吧跟几位旧友聚会。
矛盾再次浮出水面。
陆辰辞显然对此不满:“你既然不想回头看,为什么还要跟他们见面?”
江焱不能告诉他,高景患上了躁郁症,出于旧情,自己才决定去见他一面。而且,这次见面无关私人恩怨,只是为了与过去的一切和解。
他敷衍回答:“只是老朋友聚会而已。”
陆辰辞看了江焱一会儿,决定给他施加一些压力:“阿焱,我这么说你也许会不高兴,但相信我,你们不是一路人。”
江焱默不作声。
相比曾经的队友,自己跟陆辰辞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一路人连朋友都没的做,那陆辰辞怎么看待两个人这段关系?
看江焱不说话,陆辰辞轻叹一口气:“那个高景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件事……”
“我说了不想再提当年的事了!”江焱猛然打断陆辰辞的话,态度恶劣起来,“不是一路人怎么了?不是一路人就不能来往了吗?我跟你也不是一路人,你有想过吗?!”
再次暴露出自己坏脾气的一面,话一出口江焱就后悔了,这是气话,不是自己的本意。
他不敢看陆辰辞,怕对上他的眼神,自己内心的慌乱会被一览无遗。
陆辰辞没有说话。
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江焱觉得自己需要再说点什么:“如果你认识当年的我,也许你也不会把我当朋友。”
他希望得到陆辰辞的反馈,安慰也好,指责也罢,只要他说点什么就好。可是陆辰辞依然没有说话。
江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时候的江焱,狂妄自负,目中无人,不懂考虑他人感受,不知伤害过别人多少次。也许他们已经忍我很久了,那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即使没有那件事,他们也会离开我的。”
陆辰辞终于开口了:“阿焱,那时候你才二十出头,不要苛责年轻的自己。”
江焱闭了闭眼睛,艰涩地说下去:“现在也一样,摘下滤镜,你会发现我跟他们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神经质。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人……”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他无法继续开口。
他害怕了,怕陆辰辞会真的转身走掉。
陆辰辞没有说话,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江焱那张强撑着故作坚强的脸,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江焱宁可相信当年是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愿承认当年的自己是个傻子。
七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他造成的打击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严重的多,他原本可以在二十岁出头就带领自己的乐队登上更大的舞台,实现少年时的梦想,却因为那场变故而跌落泥潭,一切从头再来。
他用摇滚乐武装起一层坚硬的壳,以为这样就没人能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和内心深处的患得患失。而实际上,他一直在反省自己,逼自己做出改变,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重拾追梦的勇气。
这些年来,这已经成了他前进的内驱力。
如今他终于再次接近目标,也终于与曾经的自己和解了,却在这样的关头被告知:当年你不是做错事,你只是犯傻被人坑了。
这无异于一棒打乱他内心的秩序,逼他撕开已经结痂的伤疤,并且,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不应该承受这些年的煎熬。
这太痛苦了,他潜意识拒绝接受这样的真相,宁可自欺欺人,维持对自己的原判。
旁观者看到的是这件事情的全貌,而身在其中的人却无法摆脱内心的桎梏。
想到这一层,陆辰辞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在帮江焱,或许,潜意识里,自己只是想让他远离文崇飞,远离他的旧生活,把他圈在可控的安全范围内。
“不管有没有滤镜,我都喜欢你。”陆辰辞终于开了口。
他主动让步,走到江焱面前,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平静温和:
“阿焱,我和你是一路人,我们都有自己坚持追求的东西,不愿向这个世界妥协。不同的是,我比你幸运,我背后有家里的保护,能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你比我厉害,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闯出来的。我喜欢的你的勇敢和天真,但又害怕你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没想到陆辰辞会是这样的态度,江焱鼻子一酸,原本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突然松弛下来,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陆辰辞帮他擦掉眼泪:“我不了解当年的情况,不该妄加猜测。你想跟他们见面就去吧。少喝点酒,不然又头疼。”
江焱把头埋在陆辰辞的颈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辰辞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他,轻抚他的背,等待他把情绪发泄出来。
江焱不想哭,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陆辰辞面前哭,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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