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排保安也不妨碍生鸡蛋和青菜叶都往谢月野脸上招呼, 而他竟然只是安静地垂头站着。
大家现在更想从他嘴里听到哪怕只是安慰的话,但谢月野什么都没有说。
愤怒的群众冲破保安的阻拦, 揪着谢月野领口将他一把抓过来, 摇晃着问他为什么。
谢月野说不出话, 也无话可说, 保安抓着他手臂将人往后狠狠一掼, 谢月野失衡一倒, 手臂撑在一边粗糙的墙面上, 火辣辣地割得他生疼, 抓他衣领的人摔倒在地,已到中年的男人胸膛剧烈起伏,捶着胸口大起大落地呼吸,才将那点泪花憋回去。
背着书包的小孩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家长拉到一边去,手指仍紧张地牵着母亲。
“怎么了妈妈?”她望着混乱的人群问,“以后我们还能回家吗?地板上好不舒服。”
女人蹲下来抱住小孩子,将脸埋在她身上。
“可以的,可以的……”
脚下碎石被踩得沙沙作响,戚雨迟走上去,拿过谢月野怀里的花,把他头发上的叶子摘下来,靠过去轻轻啄了下他唇,手抬起来搂住他脖子。
谢月野抱住他,手臂用力,青色血管鼓起。
“陪我去找余万东。”
余万东不在现场,甚至不在项嘉公司里。
谢月野带着戚雨迟上了出租,一直扣着他手。
余万东住的小区是老式小区,基本都是五六层的建筑,外墙拿水泥糊过,小区里的长椅上坐着出门纳凉的老太太老公公,小孩子在里面到处跑着玩儿。
楼道里的灯昏暗地快看不清脚下的路,窗户是在墙面上凿开的菱形雕花。
一切都充满陈腐的气味。
他们到的时候余万东正在准备午饭,手里拎着两三根葱。
“你们来了?”余万东侧身让他们进来,“我家里现在就是这样,别嫌弃。”
谢月野叫了声余叔,戚雨迟也跟着他叫。
“我在做菜,”余万东把茶壶提过来给他们倒水,“你们中午要留下来吗?”
谢月野摇摇头说不用了,那壶茶正热,水往杯子里一倒,连茶杯都变得烫手,摸不得。
“那我先往锅里下东西。”余万东一边说一边起身。
谢月野放下手中杯子,茶杯在木桌上一磕,发出清脆响声。
“余叔,我不是来绕弯子的。”谢月野眉目平静地望着他。
“哎,当时我就说让何彭远别把你带进这个项目,”余万东手在半空中划着,“他执意要这么做。”
“他当然会这么做,”谢月野点了点桌面,忽然笑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小野……”余万东顿了几秒,“这件事到此为止,听说你实习也快结束了,回去好好读书,以后好好找一份工作……”
“这件事情结束了,”谢月野打断他,“那当年的事情怎么算?”
余万东愣在原地,下一秒便恢复了神色。
“什么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也结束了。”
他乐呵地笑起来,从桌上果盘中摸出一把水果刀,挑了一只艳红的苹果。
“我给你们削水果,以前我经常给小嘉削,削得可好了……现在太久、太久没有削得那么好。”
戚雨迟眼睛一垂,发现余万东手里那把刀已经有了些锈迹,连刀口都有碎裂的地方,刀面凹凸不平,一看就是再削不了东西的刀。
余万东颤颤巍巍地握着刀,从苹果的中部下手,刮了几下,也只是让苹果飞起几片皮。
“唉,刀跟人一样钝咯……”余万东摇摇头。
等到那只苹果终于被削得面目全非,谢月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人的号码,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铃声响了几秒,余万东扔下刀,手里的苹果也应声而落,在地面上滚了几遭。
他指着那手机,惊慌地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谢月野没说话,余万东站起来,后退几步,又问:“在给谁打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人接起,谢月野挂掉,又拨。
“一般要打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小嘉才会接。”谢月野站起来。
“为什么要找她?”余万东抱着头,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为什么要让她牵扯进来!”
他瞪着眼在半空中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突然冲上前一把打飞了谢月野的手机,铃声停了一秒,又继续响。
“早就结束了……早就结束了。”余万东喃喃着,蜷缩着身子往后退,整个人都栽在地上。
“你知道没有结束,”谢月野站起身,“就算你出狱了也没有结束。”
他掌心挨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余万东的眼睛。
“有人还没进去,所以没有结束。”
“你什么都不知道!”余万东一挥手,眼睛睁得极大,“那时候你和小嘉都还太小了,公司里的事情你们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