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之上,那本合起来的厚重书籍在黑暗中沉默着,却不乏存在感。书桌之上,贴着数不清的便签条,夜风吹过,便签条在月光下轻微扇动。
她的指尖仍旧微微发麻,日记本上的那两个字帮我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指腹之上,又酝酿成了酸涩的痛感,顺着她的血ye流淌过她的全身。
如果小Y真的是宋成言的话
年幼的小Y没能等到老师的帮助,年幼的宋成言也没能等到老师的帮助。
吴卿的目光下移,捕捉到了书桌靠近地面的缝隙之中露出的一角白纸。
她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走到了书桌前,蹲下身,两只手指抓住了那一角白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纸张从书桌背后扯了出来。
借着窗外微薄的月光,她的目光落在了白纸之上。
这是一张画,画面上只有一个透明而Jing致的鱼缸。在鱼缸之中,漂浮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鱼。小鱼灰色的鱼鳞被拔去,身体上重新被安插上了彩色的水晶鱼鳞。全新的鱼鳞在水面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然而鲜血却将整缸水都染红了
最后宋成言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帮助,活成了鱼缸中的一条光鲜亮丽的小鱼。
吴卿的指尖从小鱼身上拂过,心口发涩,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池鱼(迟于)吗?
她的嘴角扯了一下,用力闭上了双眼。
灰色的小鱼换上了彩衣,变成了鱼群中最亮眼的一条。他优秀,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由衷地羡慕。羡慕他拥有良好的家境,羡慕他拥有聪明的头脑,羡慕他长着俊美的容颜,羡慕他的父母是一对体面的科学家。
[拥有那么多的社会资源,你不可能不成功啊。]
别人只会笑着对他这样说,眼中带着嫉妒和愤怒。
没有人在乎他身后纵横交错的伤痕,哪怕皮肤上的伤痕完全消退了,他灵魂中的伤也不可能消退。
在意识的最深处,他深刻地明白着,自己是一条被困在鱼缸之中的鱼,是生活的提线木偶,不得自由。
身后的房门之上忽然响起了一声细微的摩擦声,吴卿立刻将画纸藏在自己的身后,扭头朝那扇沉默的房门看了过去。
两个时空之下,两道小小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小迟于紧张地攥紧了手,在画纸上揉出了一团皱褶。】
吴卿屏住了呼吸,下意识抓紧了画纸,加深了那道皱褶。与此同时,她脚步缓慢地向床边移动了一寸。
下一秒,门把手转动了起来。吴卿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床。
几乎在吴卿阖上双眼的同时,门把手压到最底端,房门被压开了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道瘆人的目光笼罩在了吴卿的身上。
吴卿的头皮发麻,冷汗直冒。眼下的场景和她本人的记忆也吻合了,极端恐惧之下带来的身体反应几乎让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在本该熄灯睡觉的时候偷偷下床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吴卿不想、也不敢尝试。
吴卿尽力放松躯体,努力寻找小Y母亲和吴女士目光之间的不同。大脑转动了起来,她也就逐渐冷静了下来。
半夜犯病的吴女士只会用充满哀伤和愤怒的目光凝望着她,甚至会不安地喃喃自语,吓人的成分更多一点。而小Y的科学家母亲不一样,她在乎的是自己指定的规则能否很好地执行。她打量自己儿子的目光中也没有多少温情,更多的是审视,单纯地在观察着眼前的人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
一旦将两个人的形象分开,眼前甚至不具备实体的视线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加上学习了一天的吴卿也是真的累了,她还真的就保持着笔直平躺着的姿势睡着了。
站在床边观察了许久的女人有些疑惑地皱了一下眉。
她刚刚分明在门外听见了动静啊?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小Y也的确睡得很死。
又站了一会,她只好悻悻地离开了。房门重新阖上,室内重归于寂静。
*
然而,这个夜晚并没有吴卿预料之中的那么平静。大约凌晨三点的时候,她被冻醒了。
吴卿迷迷糊糊地扯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薄被,在下一秒的时候浑身一个颤栗,清醒了过来。
她听见了尖锐的嗞啦、嗞啦的声音,就像有人在用指甲剐蹭玻璃!
吴卿屏住了呼吸,浑身冰冷,下意识朝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她瞳孔紧缩,心凉了半截。
原本被关的只剩下一个手掌宽度的玻璃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此时春夜里的冷风正在呼呼的往房间中倒灌着,整个屋子冷得跟冰窖似的。
还不止如此!在透明的玻璃窗之上,还能看见几个黑红的血手印,那个手印依旧在活动着,指甲在玻璃上剐蹭,发出尖锐的声响。
床上的被子几乎都被孙诗唯卷走了,不过被子还是不够厚,睡梦中的孙诗唯唔了一声,眼见着就要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