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敢当!”明丽典雅的女子风尘仆仆从外间进来,火气却是不小,“天君如今能耐大了威风了,凤九人微言轻,自然不用放在心上!”她眼风一扫,盈着暗香的衣袖颇有气势地甩到身后,与言语中的暗讽如出一辙。
阿离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将冷若冰霜的“怒目金刚”延请至桌案边,不敢轻举妄动。
榻上的滚滚见凤九进来,也已收回臂膀,坐直身子招呼:“娘亲,您怎么来了?”
凤九应了一声,目光只落在榻边的东华身上,见他微侧着头将脸转向自己,甚是欢悦地唤了声“小白”,身侧的手臂却看似无意地朝后藏了藏,她的眉间已然皱了起来。
“夫君,不是说在家等着?怎的又来了这里?”与对着阿离时不同,此时她将声线放得极柔。
阿离一边感叹阿姐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的差别待遇,一边试图解释请东华前来的缘由:“哦,是滚滚他……”
东华不紧不慢地打断:“我来接滚滚回去,几日不见倒有些想念。”这借口说得理直气壮,但属实有些潦草。
滚滚约莫也知道东华的用意,为着不想让娘亲着急的同样愿望,他保持了沉默。
凤九却未被此左右,她一路集聚的怒意仿佛骤然消散,只静静立了片刻,忽而伸手去抚东华的面颊与唇边。指尖一抹艳色叫她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顺水推舟:“夫君来接滚滚,我来接你们父子,如今可否回去了?”
此话一出,还有谁敢阻拦?阿离贵为天君也只得给一向压他一头的阿姐让路,今日自作主张借了阿姐的心头宝,再要多话怕不是要撞到枪口上!
阿离目送一家三口施施然离了殿门。
东华步态从容走在前头,凤九与他紧紧挨着,还是几十万年如一日的如胶似漆模样。
倒是滚滚面色还有些苍白,他回头朝阿离望了眼,似有未尽之言,但仍若有所思地走了。
阿离从小与滚滚一处长大,论及武力他许是不及滚滚,但要论计谋韬略二人本是各有所长,一路走来辅佐提携也极有默契。只是今日之事,他们一个两个都在打哑谜,连他这好外甥也是如此,仿佛唯有他是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人,这叫从小就跟着折颜、司命惯爱打听消息的阿离颇为抓耳挠腮。
殿门外已然没了人影,檐铃响得一声,投下断续的涟漪。
阿离背手四顾,九天重宇,掇菁撷华,庄严有余而亲和不足。他有些想念远走的父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阿姐拿捏的人里头绝对有他的娘亲白浅,遑论她老人家的战斗力便连东华姐夫都要避其锋芒。
唉,果然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还是回去拿捏自家小崽子去吧。
回太晨宫的路上,凤九一言不发。东华察觉异样亦未多言,他的注意力尚在别处。
“娘亲……”滚滚夹在爹娘之间尤为难受,他还未从刚刚揭开的记忆中醒过神来,不知该不该在此时将所知坦言。
宫门在即,凤九言道:“滚滚,你先回去休息,娘亲过后再来找你。”她见儿子略微无措,又宽慰道,“别想太多,自己身子要紧!”
滚滚抬眼看了看东华,犹豫了下这才告退。
凤九拉着东华,匆匆入得殿内,几乎是将他摁到床榻之上。
“小白?”东华想要起身与她说话,亦被阻止。
“别乱动!”帝后此时格外强硬,将跟进殿来的小仙官孚雩指使得团团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熏香煎药,却唯独不来与夫君亲近。
夫妻二人对于彼此委实过于熟悉,东华从她话中听出了情绪,默了默,决定还是自己先讨个饶来打破僵局:“今日我原本一直都在宫中等你,若非,若非阿离确然有事,我并未打算离开,这点你可问孚雩。”他见凤九并不应声,又补充道,“夫人可是允过的,过两日便带我出去,今日这个不能算我的错!”
凤九只管拿拧过的帕子替他擦脸,恍若未闻般硬邦邦吩咐:“把手给我!”
东华深觉气氛不大妙,很是乖觉地伸出一只手掌任她擦洗。
那边厢,夫人又冷冷发话:“还有一只!”
东华虽未瞧见,却能想象她柳眉倒竖的模样。小狐狸崽攸攸幼时淘气,他不知多少次亲眼目睹了母女间的追捕大戏,彼时觉得趣致,轮到自己终于也有了冰火二重天的急迫感。
他家小白真是越来越敏锐了!
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凤九便似点了火的炮仗,杀气腾腾将他掩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给抓了过来。她奋力掰开他握着的拳,声音稍显尖利:“还要藏到几时?”可勃发的怒气却在见到掌心重叠的掐印与犹存的血痕时转了味道。
她的手抓得很紧,擦拭时却很小心,伤口刚感受到一丝微凉,便有温暖柔软的东西轻轻覆上来。些许水痕掉落在掌心里,渗入伤痕,火辣辣的。
“小白,不要紧的,我只是……”他试图解释什么,却被两条臂膀抱了满怀。她将脑袋埋在他肩上,似有隐约的抽泣传入耳中。
他住了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