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不死的妖怪。
当它睁开眼时,太阳第一次出现在天空,月亮有了实形,那个时候,这片土地还没有人类这个种族。
这片土地很大,大到它走了数不清的日升月落还是没有走完每一个角落。
各色的枝叶繁华在他足边成形,鲜活的生命交织缠绕在它身后,叽叽喳喳各样的声音开始出现在它耳边,当它偶尔又一次回到它睁开眼的起点时,那片荒芜的土地建起了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恢宏城池,平整的青砖街道上在他身侧不断穿行来来往往的是同一种物种。
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是极具吸引力的语调。
他或许可以定居下来了。
“你是谁?”稚嫩的童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转过身,他还没学会人类的表情,因此绷着小脸,声音平淡没有起伏,
“我是谁?”他还不能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他。
晶亮水润的眼睛,挺翘的鼻,粉嫩的唇,漂亮Jing致的小女孩歪着头正疑惑地盯着他。
当他开始回忆过去时,才发现凝固的时钟上的指针从那一刻开始启动。
时间从那一刻开始有了实感。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在冷宫,在枯枝败叶上,起因是公主的一次小小探险。
“哇——!你好厉害呀!”在自己的宫殿里,公主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rourou的小手撑在头下一脸兴奋地望着妖怪,他明明是跟着她一起回来的,一路上居然没有一个宫女太监意识到她身边多了个人。
或许是因为还太过年幼,她还不知道害怕,甚至还往他面前凑了凑,音量又一次抬高,“你是神仙吗?!还是妖怪?!为什么他们看不见你?!”
他听不懂前半句,因此只能沉默地望着她,他幻化出的人类模样极为好看,但因他不懂情绪让他像一尊没有生气的Jing心雕刻的玉佛,他听懂了后半句,因此嘴唇微动,回道:
“我想,我就可以。”
公主头上的Jing巧的小铃铛因她的动作铛铛响,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兴冲冲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和你做朋友。”
他没有名字,因为名字好像对他并不重要,朋友,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选择不管这句话,
“我没有名字。”
公主歪头看着他,又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没有了,
“你可真有意思,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没有名字可是很可怜的。”
“你就叫——瑶生吧。”
“因为我叫闻瑶。”
那时的公主,只有六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那时的公主,距离她弑兄弑父登上皇位,还有十二年。
黑夜的皇城里,正在爆发一场血战。
穿过厮杀的将士抵达最深处的宫殿,在大殿中央静静立着一道红衣身影,与外面的吵闹想相比,这里反而寂静得可怕。
她整个人都是红色的,那鲜红的嫁衣,浓艳的重妆,昂贵的宝石饰品,以及……手上握着正在滴血的剑。
“哒——”
有人踏足于青玉石铺就的地砖上,瑶生眼含哀伤,他不忍再看躺于血泊中女人脚边的尸体,眼中的光都黯淡下去,最终缓缓闭上了眼,干涩说道:
“一定要这样吗?”
他已经理解了人类的情感,甚至被他们传染,他本没有责任,他给自己添加了责任,他远远比这脆弱的种族要强大,所以应该爱他们,保护他们,如今看见血腥,他眼里更是哀痛。
背对着他的正在出嫁时的少女微偏过头,眼尾的红像是展翅高飞的凤凰的尾羽,红润的唇缓缓勾起,她抬起手腕,将那柄利刃举至眼前,语气中带着傲然的笑意,
“为何不能这样?”
傍晚,某处小镇上的废旧老宅,一道急促的脚步匆匆响起,那是个面容凹陷的中年男人,眼下带着乌青,胡子拉碴,是最常见的疲于奔波的中年人,此刻跌跌撞撞地往祖宅深处的祠堂跑去。
他撞开了破旧的大门引起灰尘扑扬,四肢并爬到中央的蒲团上,也不顾上面陈厚的灰尘,颤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朝着手心狠狠划了下去。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花最少的钱站了十几个小时才回到的老家,却连休息都不敢休息一下,并不宽厚的背深深弯了下去,
“瑶生啊……”
他沙哑干涸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喊出一个名字,这是他很小的时候nainai跟他说的一个故事。
据说,据说他们家有个守护神,保佑着每一个人,老宅里供奉着他的牌位,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用自己的鲜血就可以把他唤出来。
他只是个普通人,幸运地遇见了妻子,过去唯一的遗憾只有妻子一直怀不上孩子,但日子也还能过。
可现在妻子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上天在跟他们开玩笑一样,在妻子被病魔折磨的时候诊断出来了怀孕,一次次的化疗,大把大把的开销,死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