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拍拍她的肩膀,一双清亮如洗的眸子直勾勾迎上苏意的视线,唇角微勾,笑yinyin地说:那为了不让族人们无意中得罪苏先生,请让我们跟随先生一起游历吧!
苏意敛起玩笑的心思,认真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钺端端正正跪坐着,双手交叠,轻轻拜下,定定地望向苏意:请先生同意我们的追随。
荒在一旁点头,沉稳道:先生沉睡多年,今日刚刚苏醒,对于这片大地应该十分陌生。我们手上的地图和一些族中口口相传的讯息,或许可以为您解答部分疑惑。
很不错的条件。苏意托着下巴,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啊?
钺愣了一下:现、现在?能不能让我们休息
走吧。苏意干脆利落地站起身,随手一挥便打灭火堆,晚上的世界,可也是别有一番意趣啊。
地上唯一的光源消失,夜色吞没灰烬里仅余的火星,只留下一尺白练般的月华,朦朦胧胧地向四面八方晕染。
钺、箐和荒条件反射地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倾斜视角下一望无垠的天空,其上星子密布,月光如水,而苏意站在天与地之间,身后的影子分明渺小,却给人以伟岸浩大之感。
此时还没有月明星稀的说法。星辰与日月轮转起落,天地大道亦刚刚萌发。
所以万类相竞,残酷而自由。
自那夜起,苏意身后多了三条小尾巴。
他带着他们在洪荒大地上四处游历,处处留下足印。
苏意先去了传闻中最危险的大荒山,抵达时是个晴朗的月夜,正好赶上大荒山内几大族群因争夺一样宝物而掀起的大战。
几族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陈尸遍野,血ye把江水染得彻红,山顶的白雪也变成了红雪,融化后的一滩滩水渍黏稠得化不开、蒸不掉。
苏意没有出手,却给了钺三人一个任务两日内,整理出大荒山大战的起因、经过,并推测其结果。
三人小组:??
好好的游历变成了游学,还要交小组作业,三人可谓是满头问号。
但疑惑归疑惑,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完成了作业。
彼时,苏意坐在山顶,捞起一捧干净的雪化开烧沸,往里面扔进几片路上随手折的叶子,泡了一壶茶。
收到作业时是下午,他正在饮茶,漫不经心地听着三人给出的答案。
有一说一,整理起因和经过两部分内容他们做得不错,但到了结局这里,就多少带点个人感情了。
关于大战的结局,三人的答案各不相同。
钺认为主导争端的几大族群最终会同归于尽,即便不灭族,也会元气大伤,今后再无崛起的机会。
荒认为战争会带来巨大的死伤,却同时会推动族群往前大迈步。据他调查,参战的种族里除去本身实力就弱,没有什么底蕴的个别小族之外,几个大族已经借此剔除了族群内的腐rou,更有一个大族的首领利用这场大战而巩固了原本不稳的权力,让全族上下一心,齐心向前。
箐的想法是最简单的,大战过后会死很多很多人。
三个人,三个角度,三种答案。
苏意就像批改作业的老师一样,拿着三份答案笑了笑,眼神高深莫测。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大荒山停留了一段时间。
二十日后,大战结束。
大荒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胜者踩着败者的尸骨,摧毁他们最后的血脉,以最暴虐的手段对待剩余的族群,巩固统治。
其手段之残忍,令三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崽子脸色惨白,表情愤怒。
你们说得都对。那三个答案,其实同时存在于胜败双方的身上。而这样的大战,这样的胜败与代价,会一直存续于这个混乱的时代。
这个没有法度规则,一味追求强者为尊的时代。
苏意怀里揣着一串红色的果子,味道酸甜可口,有生津止渴的作用,果树长在大荒山的骨山里。
钺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毛,荒亦有所思考。
只有箐,她听不懂,也并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的东西,只是拿着纸笔记下这段时日在大荒山看到的一切,包括刚刚过去的大战,以及山上的环境和生存于此的种族。
哦,对了,还有苏意手上的水果。
从大荒山出来,苏意领着三人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
那是一座山谷,里面孕育着辉煌宏大的烈日,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灵禁区。
于是苏意架起虹桥,带着钺三人走入山谷,在山谷中逡巡,犹如闲庭信步。
钺和荒瞪大眼睛,一副长见识了的样子。而箐,她在惊叹之余,也不忘为无法拿出纸笔记录下面前的景象难受得抓心挠肝。
太阳并无神识,夜里便静静地沉在山谷底下,犹如一片火焰的汪洋,将山石草木浸染成剔透如晶体般的红,伸手触碰,却只有一点恰到好处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