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君臣不顾士卒死活,士卒就不顾百姓死活。
过年之前,士卒们闹了一次粮,结果只是吃了几天饱饭。大年初二,军队就又开始减餐,士卒们也懒得闹粮了,踩着积雪到周边农村抢去。
管你是地主还是佃户,见到屋子便往里冲。
刚开始还只是抢粮,渐渐发展到抢劫财货,继而连妇女也不放过。
当然,国王亲卫依旧在城内。军官皆为贵族子弟,就连普通士兵,都是贵族家的庶出子,肯定不会像底层士卒那般饿肚子。
林庆业杀了几个带兵劫掠的,有个将校在被砍头之前,质问道:“林将军,我们都敬你爱你,愿意跟着你打仗。可你能让我们吃饱肚子吗?你不能给我们粮食,又不让我们去抢粮,难道要我们当兵的通通饿死?”
这番话语,说得林庆业一阵沉默,回想前半辈子的遭遇,六十多岁的老将潸然泪下。
林庆业找到宋时烈:“我现在是人嫌狗弃了,大王和文官恨我阻拦他们割地,将士们又怨恨我讨不到军粮。我现在就是多余的。只有我走了,众臣才能从容卖国,将校才能纵兵劫掠。你虽然前番掀起党争,但至少还有些底线,望你能够力挽狂澜。”
“唉!”宋时烈一声叹息。
拜别宋时烈,林庆业挂印而走。
他从南边带来的数十个骑兵,也自发追随左右,只带了几日干粮朝春川而去。
林庆业这么一走了之,朝鲜君臣都高兴了,忙不迭派人去谈判。
负责谈判的,是从三品掌令许穆,这是南人党在中枢的最高官员。
啥意思?
卖国都还在搞党争,西人党不愿亲自卖国,强行把南人党领袖派去。完事儿之后,正好可以弹劾许穆,把南人党的势力彻底扫灭!
“大王,臣不敢从命!”
许穆跪在李棩面前,摘下乌纱帽说:“割地求饶,此千古罪人也,臣请告老还乡!”
李棩说:“许卿出使之后再辞官也不迟。”
许穆气得浑身发抖,猛然站起,朝着旁边的立柱埋头撞去。
一声闷响,鲜血长流,李棩被吓傻了。
“快快救治!”宋时烈大呼。
许穆被国王侍卫抬出去,李棩也总算回过神来,他指着郑太和说:“你去……别寻死,否则抄家!”
郑太和哭丧着脸:“大王,臣是领议政(首辅),臣去谈判有损国家威仪。”
“叫你去,你就去,”李棩已经愤怒至极,又指向宋时烈和宋俊吉,“你们两个一起去!若都不去,那我去算了。朝鲜从此内附天朝,我去南京讨个闲散王爷做!”
这等于是让内阁首辅,带着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一起割地卖国。
但国王把话说到这种份上,怎么可能不去?
三人心里叫苦不迭,他们同为西人党,却分属三个不同派系,如今不得不一起背锅。可以想象,他们今后的名声该有多臭,在地方做官的南人党又会怎么弹劾他们!
他们本来打好了算盘,让南人党的许穆背锅,可许穆当着国王撞柱自杀,把西人党的一切计划都搅乱了。
算计来,算计去,如今算计到自己头上。
汉阳,三人见到党崇俊。
在寒暄拜见之后,宋时烈和宋俊吉都不说话。
郑太和只能硬着头皮上,绕弯子绕了半天,说道:“天使容秉,深奥难测,我等下国儒士还在拜读。等我们领略了的奥妙,再传播给朝鲜士子也不迟。”
党崇俊说:“不如这样,你们三位,跟我一起去南京,陛下亲自为你们讲解怎样?”
“不敢惊扰圣天子!”三人连忙拒绝。
郑太和见糊弄不过去,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天使大人,北道原属辽金元之地,我国为天朝代管二百余年,今日愿意奉还给天朝。那义州……也就是保州,大同军在保州抵挡鞑子入侵,保我全国百姓平安,也当一并献给天朝。”
堂堂的朝鲜首辅,连“大人”都喊出来了。
这种称呼,流行于明代晚期,大同新朝禁止官员称“大人”。官场不再如此称呼,但老百姓还没改过来,这朝鲜官员倒是学得通透。
党崇俊没好气道:“你们打发叫花子呢?北道是朝鲜最穷的地方,遍地大山,都没几块地可种。天朝拿来做什么?”
郑太和彻底光棍儿了,拱手道:“请天使示下!”
党崇俊狮子大开口:“平安道、黄海道、咸镜道。”
“不可能!”宋时烈按捺不住,当场便急得站起来,生怕郑太和一口答应了。
党崇俊说:“嫌少了?要不再加一个江原道?”
“多了,多了,”宋俊吉也变得很着急,“我国只有八道啊,天使一下子就要割去三道,我等小臣无法回去跟国主交代!”
党崇俊说:“那你们说该如何?”
郑太和咬牙说:“整个咸镜道、半个平安道,都献给天朝如何?”
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