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玉看着手中的奏疏,有些疑惑,户部在玩一种很新的户籍制度,这种制度是配套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但是关联性不大。
“陛下…”兴安低声询问着陛下骑马还是车驾,按照皇帝陛下一贯的作风,白天都是骑马,晚上都是驾车。
但是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冉思娘和高婕妤到现在还没起床,陛下起来了,但是手在抖,可是话又不能明着问。
“车驾。”朱祁玉收起了奏疏,并没有硬撑,人,都应该有自知之明,腿软手抖,非要骑马,那就是给太医院找麻烦。
朱祁玉来到了文华殿,主持廷议。
“户部尚书沉翼,你需要解释下这篇新户制的原因。”朱祁玉将奏疏的誊抄本,发了下去,给二十八位廷臣看了一眼。
于谦等群臣都在小声的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新户制,这本奏疏,是户部部议部推之后,呈送文渊阁的奏疏,是户部上下一致的决定。
沉翼想了又想,才大声的说道:“为了保护女性权益,生而为人,都应该一视同仁。”
“很好,沉尚书,你已经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朱祁玉看着手中的奏疏,他怎么看,都跟保护女性权益无关才对。
新的户籍制度包括了两个方面,第一个是随母亲落户,这个解释起来并不麻烦,就是新出生的孩子户籍落在女方家庭一方,而不是男方。
比如松江府男士并非明媒正娶了苏州女士成婚,只是纳妾,那孩子为苏州府人,若是要科举、入学、人丁稽查等等孩子都是苏州府。
若是苏州府女士想要把孩子的户口落在松江府,需要跟松江府男士结婚,三媒六聘有婚书,到松江府户房将自己的户籍投靠至松江府,方可把孩子户口落在松江府内。
在过去,松江府男士为了多子多福,可以纳漂亮的外地女子为妾室,为孩子松江府户籍,现在不行了。
而且这个规定是普适性的,大明所有城池和所有农庄法皆行此例,非婚生子,更确切的说非嫡子,一律随母亲籍贯。
第二个方面,则是关于奴生子的落户,若是父亲是自由人,母亲是奴仆,则孩子是奴仆;父亲是奴仆,母亲是自由人,则孩子是自由人。也是随母为贱籍。
此条规定一出,母凭子贵,想都不要想了,子都贵不起来,母亲凭什么贵呢。
“这些个城里的老爷们,养那么多的小妾,那乡野之人,怎么娶妻?”沉翼开始陈述这条定户疏的原因。
第一自然是为了阻止乡野女子向城中流逝,大明的光棍汉集中在了乡野,而不是城池,因为城池有人口虹吸现象,导致城中男女比例,大约在15:1的地步,而乡野的男女比例,大约在3-4:1的地步。
松江府的媒婆们,跟乡野佃户们的父母一说,孩子进了城,也算是皆大欢喜。
说是媒婆,其实是人牙子,说是娶亲,不过买卖,说是进城,不过是给城里的老爷玩弄,进了城卖了做童养媳的,卖了做妾的,实在卖不掉就送到青楼里,反正都是给城里的老爷玩,怎么玩不是玩?
妾室地位极其低下,自家亲戚不得往来,孩子还要被叫做庶孽,若是正妻没有孩子,庶孽还会被抱过去认个嫡母,才算是有个正经身份。
但庶孽子,那也是松江府的人,活下去,总是比乡野要强,至少贼人打过来,还有道城墙拦着。
这条政令一下,媒婆们再说是娶亲甚至母凭子贵,这就是拐卖,朝廷的法度,就可以把这种行径定义为人丁买卖,进而处置。
这的确是在保护女性权益,打击大明四方之地的人丁买卖。
至于有没有个例自己想要母凭子贵获得阶级跃迁,不在沉翼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二个原因,是限制各府县人口,限制城池的人口虹吸,城池容量有限,人太少没有人气,人太多太过于拥挤,景泰十五年的医疗条件,城池里的人过于拥挤,一旦发生疫病,那就是满城的死人,几无生还,而且这也确实发生过。
第三个原因,则是大明海贸事带来的影响,大明的海船在增多,出海的人就多,大明水手们,在外面跟些番人女子生的孩子,身份是什么?这就变成了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以倦马河畔遍地的种植园而论,这些个种植园里,为了农场主们和甩皮鞭的监工们,会亲自参与到制造、使用生产工具的环节,这就诞生了一堆的皮蛋人,什么是皮蛋人,母亲是奴仆,父亲是大明人。
这皮蛋人什么身份?贱籍。
大航海时代的新形势下,大明新的大思辨已然悄悄开始。
“表个态吧。”朱祁玉看着沉翼的奏疏,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询问臣工们的态度,兴安抱过来一个箱子,给了每位廷臣一个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和一个x,明公表态只需要在上面做标记,不需要记名,更不需要做其他的标注,标记完就折两下。
兴安收集起了所有的纸条,放进了箱子里,用力的晃了下,然后开始唱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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