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汉朝的年代杀汉使,这不是龇牙,这是国耻。
于谦就曾公开表示过陛下应该有一些享乐之物,理当劳逸结合,甚至对石亨进献各种玩物,熟视无睹,天子节俭当然是好事,可是陛下这太过于节俭了,四季常服不过八套,冕服就一套,这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陛下实在是有点不顾及朝廷的脸面了。
刘奭登基没几年便生病了,这一病就是十几年,若是病重到无法处理国事,那早该病死了;若并不是病入膏肓,那这十几年不处置国事,便只能用称病二字了。
唐兴想起了一个旧闻,笑着说道:“刘大珰不在朝堂日久,其实这朝堂之上,不乏此类说辞,翰林院的一个翰林有次上书说:陛下这泰安宫一年要花五十万银币安防,起视四境皆安,靡费钜万。陛下就批复说:朕还怎么节俭?要不朕的冕服用棉不用丝?要不你教教咱?陛下一句话,堵得这翰林哑口无言,从此以后再无人提及此事。”
听说过臣子称病不上朝,这皇帝你称病不上朝,属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路易十六看了都直呼内行。
陛下在这享乐二字上,便是连咸鱼干这等都没了,弄的于谦谈到这个问题,都有些没着没落,心里没底儿。
“儒生和这宦官们,那是天灾也吵,兵祸也吵,下个霜也吵,地龙翻身也吵,都是吵架的由头,朝堂上打成了一锅粥,这行制便是朝令夕改,民不知法,法不束民。”
“若是其他也就罢了,比如不用的离宫别苑行宫停止修缮,减少民间一百余处官祭汉室祖祭等等,可是这禹贡让刘奭削减羽林卫的规模,减少军支,这刘奭一应照办,实属不当。”
作为大明知名的正统铁杆拥趸,刘永诚这番话全都是对陛下的回护之意,一旦说出了陛下英明四个字后,这埋在心里的话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念头便立刻通达了,投献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于谦甚至还思考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当年京师之战前,陛下要吃咸鱼干,多大点事儿,于谦迂回了劝谏了下,毕竟这刚登基还要打仗,这么做实在是有点不是时候,陛下良言嘉纳。
刘永诚看着天空明月悠悠的说道:“这兴文匽武、党锢盈朝,导致民不知法,法不束民,朝廷无兵可用,无将可调,地方势要豪右便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并且茁壮成长,相映成林,汉元帝还想迁天下豪户守陵,可是诏书下了之后,无人响应,这地方官吏们叫苦连天,汉元帝便废了这徙民陵邑的制度,因为已然做不到了。”
“于少保从来没说过这话,还有人鼓噪于少保弹劾石亨谄媚拍马屁送礼,于少保理都没理。”唐兴解释了一句,于谦可不是权臣,那是贤臣,而且于谦在这件事的态度上颇为古怪。
“自然是汉元帝。”刘永诚笑了笑,回答道,他说的是汉元帝,但是这话音还是落在了稽戾王。
就比如那尼古劳兹和胡濙吵架,尼古劳兹吵不赢就往胡濙的肺管子上戳,就问皇帝的礼服居然还要洗?一句话让四十年的礼部尚书胡濙直接破了大防,骂骂咧咧不知所云。
这一句回复巧妙就巧妙在,整个大明朝没人能说他朱祁玉不节俭!
刘永诚闻言一愣,这俗儒真的是崇古,快两千年了,说辞都不带变一下,当今陛下难道和汉元帝一样好忽悠,眼瞎不成?
“可是呢,汉元帝刘奭,他重用儒家,还宠信宦官,这也就罢了,刘奭还称病不上朝,将国事都交给石显等一众宦官处置,神器被僭越,这党锢,一下子便起来了。”
“你这个相映成林用得好。”唐兴对刘永诚的用词
他敲了敲几桉说道:“这天下没人能在陛下节俭这件事上指手画脚!没有人可以置喙!于少保也不行!”
刘永诚看着唐兴,啧啧称奇连连摇头说道:“这刘奭崇尚儒家,启用了很多儒生官员,若是独尊儒术,只用儒家也就罢了,这汉宣帝留下的底子厚实,随便他折腾便是,也折腾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刘大珰说的是汉元帝还是稽戾王啊。”唐兴越听越不对劲,这说的是汉元帝,可是这话里话外,怎么越听越像是稽戾王呢?
“陛下就差说:你猜猜朕这一年五十万的班直戍卫,到底是在防谁?”
结果坏了,出大事了!
连那塞外的匈奴左翼郅支单于,都敢对大汉朝龇牙了,要知道经过汉武帝和汉宣帝的持续不断的教训,匈奴人比那挨了打的狗,还要老实万倍,但是这郅支单于杀了大汉使臣谷吉。
可是你要说陛下抠门,那陛下修驰道、修渠立厂、疏浚万里河道,这哪一样不是花钱如流水?可是陛下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仿佛内帑的钱不是自己的钱一样,朝廷没有就内帑出,先办事后算账,一副财大气粗,朕有的是钱的模样。
以国用,刘奭便照办了。”
刘永诚说的第一条就是兴文匽武,这减少军支四个字,虽然看似轻便,可是把大汉军的嵴梁骨差点抽断了。
这冕服可是崇古礼法的核心,用棉不用丝,的确是节俭了,但是用棉那就是违了礼制。